咣!
一聲鑼響,第一位表演者上場了。
穿著大紅雲紋壽袍,除了今天的小壽星公寧紹棠,又會是哪個?
麵帶幾分忐忑笑意,他上台後,先拱手作了個揖,“蒙各位抬愛,讓小弟第一個登台。那我就拋磚引玉,先來獻一回醜了。”
寧芳真沒想到,他竟有勇氣第一個走上來。微微一怔之後,旋即笑了。
大哥哥呐!他到底也是成長了。
謙虛雖是美德,這樣的時候,作為主人家,確實是應該當仁不讓,走上台前的。否則若羞羞怯怯跟小媳婦似的,哪怕今天夏珍珍把這宴會打扮得再花團錦簇,於他而言,也是白費。
寧紹棠想到這一點,也勇敢的站了出來。故此寧芳覺得挺欣慰的。
齊瑞萱促狹笑道,“今兒你哥哥是壽星公,原該第一個上來的。隻看他手,還在微微的抖呢,想來是緊張的很。你做妹子的,不去打賞幾個鼓把勁嗎?”
寧芳笑看她一眼,走到寧茵寧芸跟前,低聲教了兩句話。
很快眾人就見樓上忽地冒出兩隻毛茸茸的小腦筋,然後一個小女孩用中氣十足的稚嫩小嗓門喊,“大哥哥好,大哥哥帥!大哥哥永遠是我們心中最愛!”
“大哥哥我們給你打賞!”隨即一道金光閃閃的拋物線,卻是寧芸,把她手上的十個吉祥錢一把扔了下去。
短暫的錯愕之後,是哄堂大笑!
原本緊張的氣氛蕩然無存。
隻寧芸轉過頭,漲紅了小臉,又羞又愧,“我,我方才一著急,沒喊出來……”
光記得打賞了。
寧芳哈哈大笑,摸頭安慰道,“無妨,無妨,有這十個錢,大哥哥更高興呢!”
寧茵又問,“那我也要扔嗎?”
寧芳趕緊攔著,“別急,回頭再說!”
又涎著臉在眾閨秀麵前,替寧紹棠拉起了票,“你們也別隻顧著自家兄弟,也給別人家捧捧場啊!比如我大哥哥這麼玉樹臨風,英俊不凡的,不給幾個意思意思?”
女孩子們都笑了起來。
如果沒人發話,她們還真不好意思扔外男。可寧芳既這麼說了,回頭再扔別人,也就順理成章了。
還有交好之人打趣道,“放心,橫豎今天你是地頭蛇。就為了不得罪你,我也要給令兄打賞一兩枚的。”
眾人都笑,寧萱也把握在手上的錢默默收了回去。
心想自己可不能跟妹妹似的,隻扔自家兄弟,到時也要記著別人有幾個扔的,回頭還人家個禮才是。
既然氣氛活躍了起來,寧紹棠也放鬆了下來。感激的朝樓上妹妹處掃了一眼,他取出一隻陶塤。
“今日既是我的生辰,便也是母親吃苦受罪的日子。為人子女,最不能忘的,便是父母長輩的養育之恩。我便吹奏一曲,聊表孝心。”
全場一下安靜下來,隻聽他吹起陶塤。
要說寧紹棠的技藝,並不如何高明。但塤聲悠悠,曲意深遠,倒是頗能入耳。
樓下梅氏聽著漸漸眼圈紅了,夏珍珍不明所以,“大哥兒懂事,吹曲子給咱們聽,怎麼還勾起嫂子的眼淚來?”
旁邊金奶娘幫著回道,“這原是我們奶奶家鄉的小調,陶塤也是大奶奶陪嫁時帶來的。隻從前小時教過幾回,沒想到大哥兒還一直記得。”
戴大嫂一聽,忙道,“這就是孩子的孝心了,該高興才是,這大好的日子,可別掉眼淚了。”
梅氏這才察覺失態,忙拭了眼淚,再看著台上的清俊少年,突然意識到,兒子竟在她沒有留意的時候,悄悄長大了。
要學吹塤,定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可自己日日跟他住在一個屋簷下,竟是半點也不曉得。實在是,實在是太不操心了。
怪不得那日婆婆罵她,原也該罵。若再這麼不留心,隻怕兒子更要和她生分了。
看著梅氏臉上終於現出幾分慚愧,寧四娘暗暗點頭。若今日寧紹棠此舉,能讓這個當娘的有所覺悟,倒也是福氣了。
不多時,寧紹棠一曲吹畢,看在主人家的份上,眾人均打賞得十分踴躍。尤其樓上被寧芳動員過的小姐妹們,都很給麵子的打賞了數枚。
寧紹棠再次謝過,等小廝撿了滿地的吉祥錢,第二位就上場了。
然後第三位,第四位,第五位……
有當場作詩的,有寫字的,甚至還有跑上來打拳的,你方唱罷我登場,比得十分熱鬧。因世家之間,相互聯姻眾多,所以不管好壞,幾乎沒有空手而歸的,隻看得的錢多與少罷了。
而被寧四娘點去統計數錢的,正是嫁了人的如意,素來伶俐。
看有些人得的錢太少,她還故意多報幾個,弄得基本差不多,看不出後進之人。隻是想得前三甲,就要真本事了。
正在此時,場中迎來一個小小的高潮,是齊瑞萱的哥哥齊瑞華。
“我別無所長,唯記了幾本書而已。大家若有興趣,不妨點上《唐詩三百首》裏任意一首,我皆可試試倒背。”
下頭有人不信,當即就點了李頎的《古從軍行》,沒想到他果真毫不停頓的倒背出來。接下來,又有兩三人點了幾首長詩,沒想到他背得滾瓜爛熟。
樓上的小姐們都驚了,紛紛圍著齊瑞萱追問,“怎麼從沒聽說,你哥哥還有這等本事?”
齊瑞萱紅著臉,眼中卻有淺淺自豪,“不過是小時候,爹爹愛跟我們兄妹逗樂子,說會背詩沒什麼,要倒背如流才是本事。隻是我懶,背不了兩首就作罷了,倒是哥哥有毅力,當真把整本詩集背了下來。”
眾人紛紛點頭,“這可真是不容易。”
忽地隻聽旁邊有人插言,“若說死記硬背便是有毅力,那習武之人更是了。象方才打拳的那位何刺史家的公子,才是一身的真功夫呢!”
寧芳頗無語。
她家這位大表姐,一時不得罪人就會死麼?
就算你要引著人讚那位富貴逼人的何公子,又何必說什麼死記硬背,硬踩著齊家上位?
徐媽媽不過是個去小解的工夫,她都不消停。可這要不幫著圓回來,日後怎麼跟齊家人見麵?沒看齊瑞萱都快氣哭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