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寧懷璧已經明確表示沒時間回來,寧四娘便決定在八月初九,孫兒孫女的正生日這天,給他們熱熱鬧鬧辦一場抓周宴。
那麼身為長姐和嫡長孫女的寧芳也不能閑著,被祖母分派去接收禮品了。
這個活並不算重,因為寧懷璧不在家,請的隻是寧家本家的一些親戚,送的也無非是些小孩衣裳首飾之類的吉祥之物,基本大同小異,隻看各人送的精致與否罷了。
好在喜鵲畫眉被寧芳認真調教了一年多,不僅略識得些字,人也能幹許多。主仆三個齊心協力,有條不紊,反倒讓人高看一眼。
忽地寧珂媳婦簡氏來了,親自捧著一隻包袱,交與寧芳,“裏頭東西倒不十分貴重,隻是我親手做的,還望不要嫌棄。”
寧芳忙道了謝,打開一瞧,卻見是全套的小孩兒衣裳,從裏到外,連襪子鞋子都有,用的全是最好的素綢,做得十分用心。
寧芳連稱辛苦,就要人去請夏珍珍過來道謝,可簡氏卻把她攔著,“今兒你家擺酒,你娘必是忙的。我既特意送到你這裏來,便不是要跟人爭這個風頭。這裏還有兩對鞋子,是分送你和茵姐兒的。我瞧你們素日穿的多是家常布鞋,雖舒服透氣,但今兒好歹見客,便想著替你們也做了一雙繡鞋,趁入秋了正好穿上。隻這底,卻是叫丫鬟納的。”
寧芳看著那樣兩雙小巧精致的繡鞋,歡喜得眼睛都發光了。雖說她和妹妹今天穿的也是新鞋,卻隻是普通的繡鞋。但簡氏做的這種繡鞋,頗類似於靴了。
隻沒有那麼高的靴筒,卻也是厚底高幫,非常的收腳型,但做起來也非常的費勁。故此就算有錢人家,也隻會在女孩長到十四五歲,腳基本定型,要出門交際了,才會給她做幾雙這種鞋待客。
隻沒想到,簡氏居然不怕麻煩,給年紀這麼小的她們也做了這麼精致的兩雙鞋。
此時最好的讚美不是語言,而是行動。
寧芳頓時把腳上新鞋脫下,換上新鞋,在屋裏走了兩步,自己都覺得高了不少,還又精神又好看。正想再次表示感謝,正好寧珂伴著來賀喜的夏繼祖一起來了。
“咦,怎麼二妹妹好似又長高了?”
“那是我穿了新鞋!七嬸做的,你們瞧,好看不?”
看寧芳是真心喜歡,夏繼祖也跟著誇起“七嬸賢惠”,寧珂挺有麵子,終於也望著妻子笑了。
看丈夫表情,簡氏嘴上謙虛著,可心裏卻著實鬆了口氣。
前些天,寧珂一回來,得知妻子沒在寧四娘回來的當天親自去送禮請安,頓時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雖在外人麵前還是給她留了麵子,但夜裏卻一直不肯近她的身。
簡氏暗自後悔不已,深恨自己當時禮都送了,為何不按著丈夫的意思,去長房那裏把人情做滿?如今弄得禮也送了,卻把丈夫也得罪了。
思來想去,她隻得打起精神,熬夜費神的親手給寧芳妹弟做了這些針線,就指著讓丈夫回心轉意。眼下看來,倒是做對了。
如今簡氏既挽回了心意,便不久留,去寧四娘那裏幫忙了。寧芳收起針線,讓人把給妹妹寧茵的新鞋也送去換上,才問起二人。
“七叔怎麼這麼巧,又跟大表哥湊一塊了?”
夏繼祖笑道,“你弟妹抓周的大日子,外祖他們可一直念叨著呢!隻你大舅舅沒工夫趕過來,便要我一定別忘了上門道賀。我這些天去搜羅了一些你爹要的菜籽,還尋了幾個他興許用得著的工匠,可不就急急忙忙趕來了?誰知一進城,就遇到你七叔了。”
寧珂接著講下去,“你上回不說要打聽什麼番薯麼?前些天我那在衙門當差的朋友不在,今兒他正好回來,差了人來回話,我便想趁早趕去問問。不想遇到你大表哥,就一起去了。說來也真是巧了,咱們剛問完,便有朝廷裏的人也在打聽這個。說來那番薯還真是有的,不過似乎不在你說的閩南,而是在更遠的嶺南。後來一查,說是有個和尚種過,還特意上報給朝廷,隻是沒人注意。不過這回既專門有人打聽,估計回頭會帶回來推廣吧?反正你大表哥是跟人說了,不管行不行,都求人家帶點給他試試。”
夏繼祖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當時也是著急,那話不知怎麼就說出口了,幸好有你七叔幫我打著圓場。現在想想,真是慚愧。我一個草民,在衙門裏亂說什麼?人家沒把我亂棍趕出來,算是客氣了。”
寧珂笑道,“我可沒這麼大麵子,說來還是二堂哥有本事。那官差聽說你家大表哥姓夏,是新科進士寧大人的內侄,今兒又是你弟妹的好日子,不僅不怪罪,還特意送了份禮來,說是賀你弟妹的抓周禮。”
寧芳聽得好奇,“那他送什麼了?”
“我也沒看,在這兒呢。”夏繼祖剛把一隻烏木盒子取出來,忽地就聽人報,“大老太爺進城了!”
哦?
所有人都扭頭去看,心裏全在想,又是派幾個“家人”護送行李,還是怎樣?
正想問呢,忽地就見寧守俊急吼吼的趕了來,交待寧珂道,“你去城中太白樓訂幾桌上等酒席,再去叫個戲班子回來!在他們二房花廳裏,擺上酒席,招呼男客,這邊的花園子裏就隻招待女眷!”
看樣子,這回是真回來了。
這安排也很合理,寧芳忙讓人去跟祖母說了。
寧守俊又對她道,“今兒是你們長房好日子,別人不好走開,但也沒不好沒個人出麵,芳姐兒你是老大,快隨我一起前去迎接!”
寧芳正想說去問一聲,寧四娘也匆匆趕了來,“芳兒你去,帶上茵兒一起代咱們長房,去接你大伯祖!”
然後低聲交待了一句,“別失禮。”
看祖母神色,寧芳點頭。
不就是辛姨娘麼?她知道怎麼應付!
於是乎,一家人忙忙亂亂的分作兩撥。
一拔忙著把抓周宴擴大成接風宴,一拔忙著去接人了。
而此時在金陵城的另一端,有人剛剛從碼頭上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