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府今晚的燈籠比起尋常來要多出很多，幾乎二步一盞，冬夜的風雖冷，但在這些暖色燭光中，使得黑夜也染上了幾縷的柔情。
“嫂子，我知道王妃有自己的貼身侍女，但八妹肯定會努力做事的。”
顧錚笑看著八妹這緊張的模樣：“你方才已經見過王妃了吧？”
八妹點點頭：“王妃進門之後的一切都是奴婢打理的，沒出一絲錯。”
“想來王妃現在對你已經有很深的印象了，再說，王爺也看重你，裏南跟我說，你現在是盈妝閣外院的副管事？”
八妹點點頭：“外院的事很多，有些還會涉及到銀財，我擔心自己做不好會讓王妃有所猜忌，可嫂嫂帶我去過的話，王妃就會覺得八妹是能夠讓她信任的人。”
“要是春紅有你一半的努力，我就舒服了。”顧錚笑說，她家的春紅讓她看本書，這麼多天過去了，才看完一本。
“春紅姐姐有嫂子在，不用擔心。我和裏南哥哥都是窮地方來的，如果不努力的話就得回鄉下種田。”不來城裏也沒什麼，來了之後八妹是再也不想回鄉下了。
倆人有說有笑的很快到了內院，內院裏的婢女撤了大半，這會頗為幽靜，隻有一兩個婢女在廊上守著夜，看到她們進來，福了福進去稟報了。
因端王爺還沒有回新房，所以顧盈依然是一身吉服，就算應付了一天的女眷略顯疲態，依然保持著端莊雅致的模樣，甚至連唇脂都未損一分。
顧謠已經被送回了顧府，屋內隻留著的是孫媽媽等自己人。
“大姑娘，快請進來吧。”孫媽媽看到了顧錚身後跟著的八妹時，立即笑容滿麵：“這不是外院的副管事八妹嗎？”
“奴婢見過孫媽媽。”八妹靦腆笑笑：“奴婢讓嫂嫂帶著奴婢來拜見王妃。”
顧錚見孫媽媽對八妹是有好感的，平常見人是皮笑肉不笑的，這會看著笑得還挺自在。
嫂嫂？這稱呼讓孫媽媽心裏有著疑惑，帶著兩人進了內屋後，八妹一番行禮，婢女們給顧錚上了茶，孫媽媽才問出心裏的疑惑：“外副管事方才說的嫂嫂可是大姑娘？”
顧盈一天沒進食，也不敢多吃，頂著這一身的行頭出恭不方便，以為大姐姐是來跟她告辭的，沒想身邊還帶了個小丫頭，這小丫頭她記得，進門時忙裏忙外的就是她，先前母親也早已將端王府的人事打聽清楚，知道這個小丫頭很受端王爺的喜愛，進府不到幾個月就將她的盈妝閣交給她打理。
母親也告訴過她，端王爺年紀輕輕，屋裏不可能沒有通房，這個小丫頭就算現在不是，日後也極有可能會是，讓她留意一些。
這小丫頭跟大姐姐的關係也很好？顧盈心裏這般想，臉上掛起端秀的笑容來：“大姐姐跟外副管事熟識？”
“是啊，八妹的相公和你大姐夫是營裏的兄弟，我想著你剛來王府需要人手，八妹也是值得信任的。”顧錚開門見山，畢竟太過知根知底了。
“八妹成親了？”這丫頭也不過十三四歲吧？顧盈先前還在懷疑王爺是否對這個丫頭有意，突然跟她說成親了。
“奴婢還沒有成親。”八妹不好意思的笑著說：“奴婢是張家的童養媳，待到了十六歲就會和裏南哥哥成親。”
顧盈的心裏莫名的一鬆，笑容也掛起來：“既然你叫大姐姐一聲音嫂子，自然一切都好說，外院交給你我很放心。”
“奴婢一定好好做事。”八妹高興的朝著顧盈福了福，又高興的看了顧錚一眼，這才說：“那奴婢先出去做事了。”
這丫頭笑起來還有個小酒窩，倒也是可愛，顧盈這會兒覺得這個八妹看著挺順眼的。
八妹出去後，顧錚喝了口茶。
“大姑娘怎麼不早說？”孫媽媽在旁笑道：“要是早知道這八妹和大姑娘的關係，咱們當初打聽的事直接問她好了。”
“打聽什麼事？”顧錚奇道。
顧盈臉一紅。
“還能什麼事？當然是打聽王爺內院裏有哪些女人在了。”
顧錚被喝進的茶嗆了一下，咳了好一會才好：“端王爺應該沒別的女人吧？”
“有三個通房，不過沒子嗣。”孫媽媽滿意的道。
三個？顧錚沒想到那個整天拿著冷臉嚇唬人，好像根本不需要女人的端王竟然有這麼多的通房，看著孫媽媽一臉滿意，顧盈笑眯眯的樣子，心裏歎了口氣，雖然沈暥隻是個小小六品，可潔身自好，別說三個，到現在還是個童子雞，嗯？應該是吧。
兩姐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見茶水已經喝完，顧錚也起身離開：“天色已晚，我想那些大人也是時候離開，王爺應該快回來了，我先走了，改天再來看你。”
“好。”顧盈讓孫媽媽送顧錚出屋。
夜深，月光輝灑。
婢女們正在收燈籠，隻留少少幾盞。八妹在遠處跟婢女們說著什麼，這丫頭挺有幹勁的，顧錚想著她應該是在讓婢女收尾，也就不去打擾她了，這點路自己走回去就好。
以垂花門為界，門內是主院，也是內眷們住的地方，亭台樓閣，小橋流水，花香清襲，處處透著婉約精致，出了垂花門是外院，以青石玉山為主，青木鬱蔥，配著魚池流水，石路木廊，如漫步在山水之間。
就在顧錚即將走到吃飯的大堂廳時，看到那圓門處身影一閃：“相公？”她看到沈暥走過去了。
顧錚又看向大堂廳，春紅不在，桌上喝茶的杯子倒是還在：“人呢？”相公去的地方應該就是大門處，看著春紅和她不在，不會以為她們已經回去了吧。
這樣一想，顧錚忙提起裙子小跑了過去，出了圓門，那身影已經消失，幾個仆人正在清掃。
“你看到沈暥往哪邊去了嗎？”顧錚問其中一個小廝，王府的仆人基本都是認識沈暥的。
那小廝指了指右側那路：“沈大人往那邊去了。”
“謝謝。”顧錚趕緊追過去。
小廝高興的喃喃：“這位夫人竟然跟我說謝謝，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一位夫人跟我說謝謝。”
旁邊拿著掃把的小廝走過來說道：“方才走過去的那人不是沈大人，你認錯人了。”
“不是沈大人？怎麼可能？那背影可像了。”
“是挺像的，但不是沈大人，麵生的很，而且那邊的院子是貴客住的廂房。”
“那，那怎麼辦？那位夫人已經進去了。”
“沒事，看到不是沈大人，那夫人自然就出來了。”兩人邊說邊又開始清掃。
顧錚覺得這路不對，進來時好像沒看到這條路，也不知道沈暥是去做什麼，畢竟是在別人家裏，這樣亂闖不像樣，萬一沈暥是有事去，自己這樣闖進去就不合時宜了，這樣一想就想原路返回，沒想一轉個角就見到前頭走著的沈暥。
顧錚一高興提起裙子跑上去，伸手從後麵就要去挽他胳膊：“相公。”
不想這手還沒碰上他的衣，對方突然轉身，顧錚望進了一雙帶著淩厲肅殺之氣的黑眸中，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對方顯然也沒料到這兒會有個小姑娘，眉頭擰了擰。
顧錚驚恐的後退幾步，望著這個渾身上下散發著威凜之氣的男子，男子四十上下，輪廓分明，麵容冷硬，盡管收斂了方才看她時的肅殺之氣，那沉淡的黑眸中透著的還是讓人有些膽顫的淩厲鋒芒。
一身深靛色廣袖長袍，隱隱的枝理錦紋，近看之下，和沈暥的衣裳並不一樣。
“你是誰？”男人冷望著微顫著身子驚懼望著他的女人，他的身上帶著戰場的血腥之氣，眉眼都是犀利，不是他故意如此，而是他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別說小姑娘見到他是這個模樣，普通的男人也會怕他。
“我，我認錯人了。”顧錚聽到自己微顫的聲音這麼說，這男人長得和沈暥不一樣，可身影卻太像了。
男人看著這個女人朝另一條路慌張的離開，想提醒她走錯路了，又一想覺得她可能是端王爺的妾室，提不提醒也沒事，不過這個女人方才叫他什麼？相公？自己的男人也會認錯？
“將軍。”一名隨從打扮的男子從另一條小路走了出來，朝著他抱拳道：“屬下見你一直沒回房，就出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