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森森的月光之下,時不時出現人骨的亂墳崗,突然一陣寒風吹來,再來身後顧千雪的嚎叫聲,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殺手們這輩子都沒這麼怕過,幾乎要尖叫出來。
為首一人道,“別慌,我們連人都不怕,怕鬼做什麼?我們手下的冤鬼還少了?”
又一人道,“把咱們的刀都亮出來,咱們的刀都是染了血的,殺氣重,鬼不敢上前。”
“那這女人怎麼辦?”有人指著正在拚命掙紮地向她們爬過來的顧千雪。
顧千雪用盡全身力氣在爬,然而此時此刻卻真的再沒力氣。
疼嗎?傷上加傷,她已經不知疼為何物了。
殺手頭子走過來,見在地上不斷顫抖、人不人鬼不鬼的顧千雪,略為思忖,“聽人說,這些鬼混隻招八字輕或受傷陰氣重的附身,不敢找我們這種陽氣足的,此地不宜久留,快把這女人扔上車,我們繼續趕路。”
“這女人身上的鬼魂怎麼辦?”還真有人信了。
“金主隻要這個女人,要求隻有一個便是活的,可沒說不許帶著魂兒,就這麼交貨。”
“是!”
兩名殺手上前,動作粗魯地將顧千雪拎上了馬車,毫不憐香惜玉,如同扔垃圾一般將其扔了進去,隨後便開始趕車。
顧千雪以一種十分古怪和狼狽的姿勢趴在車上,卻連翻身的力氣都沒有。
隱約聽見車外人的對話。
“那個老太婆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殺了。”
“但她不是跑了嗎?”
“嗬,我們說殺了就殺了。”
對方恍然大悟,“但如果她跑回去怎麼辦?”
“你個笨豬腦袋,這荒郊野外的,還在亂墳崗的,一個老太婆能跑回京城?嚇也嚇死了,再說你以為京城那位是吃素的?嗬,那老太婆要是不回京城,也許還能僥幸活著,回京城才是必死無疑。”
聽見這些,顧千雪便確定了李嬤嬤已經逃了出去,終於欣慰地放下了心。
但剛放下心,卻又意識到了一個問題,李嬤嬤分明是害她的,為什麼她又救了李嬤嬤?
她不是說過自己不再聖母嗎?怎麼又情不自禁的聖母?人家害了她,她卻把自己折騰了個遍地鱗傷救了人家?
顧千雪突然笑了,因為想到一句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搞不好這個就是她的本性吧。
然而李嬤嬤死了,她又能得到什麼?一個人死也總比兩個人死要好,何況一切的一切全因自己而起,有因才有果,有果必有因。
想著想著,便陷入了昏迷,再沒了知覺。
第二日黎明,在一個名叫水昌阜的地方,兩夥人做了交接。
作為北醴國使臣的忠正候唐暄嗇趁著使節大隊人馬休息時,帶著幾名親信,悄悄離開,來到約定的見麵地點。
“人呢?”唐暄嗇問。
殺手頭子道,“在裏麵。”說著打開馬車門。
當唐暄嗇見到車內滿是是血,一動不動的女人時,震驚道,“大膽,不說交代過要活的嗎?”
殺手頭子被這般怒斥很不爽,但看在銀子的麵子上,生生的忍了,“這位大人,首先你們下單的時候隻說要活的,我們便默認為隻要活著怎樣都行。其次,這女人反抗得厲害,如今南樾國下了搜捕令,如果一旦她跑了,我們拿不到銀子是小,大人對上麵的人,可就不好代交了吧?”
“……”唐暄嗇略微思忖,也是這個道理。
想到當初皇上交代,隻要是活的就行,唐暄嗇也認為其是否完好無所謂了。
“罷了,就這般吧,”說著,對身旁的心腹道,“取銀子來。”
立刻有人送上大筆銀兩。
殺手頭子和殺手都極為滿意,雙方的交易算是十分順利。
但殺手頭子即將離開時,唐暄嗇又想起一個問題,“不是聽說,有個做內線的嬤嬤嗎?那人在哪?”
殺手頭子立刻道,“那老女人要逃跑,我們便幹脆殺了她。”
唐暄嗇點頭,“辦得好。”
殺手頭子殘忍地勾了一抹笑,眼底閃過陰險。
隨後,兩方各得所需的人便這麼離開,唐暄嗇則是命人將滿身是血的顧千雪搬到了馬車上,幾人回歸了北醴國使臣車隊。
唐暄嗇將顧千雪安排在自己的備用馬車上,卻未讓人靠近,他的心腹仇翰逸上前道,“侯爺,小人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你說。”唐暄嗇道。
仇翰逸壓低了聲音,“王爺,小人的意思,雖然我們出了南樾國國境不用忌憚,卻還要提防一些,那殺手頭子雖然粗魯,但將那女子弄傷的法子卻很好,一旦是傷了便沒精力逃跑,畢竟……皇上下達的命令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唐暄嗇麵色陰沉,點了下頭,“剛剛我想的也是這件事,卻拿不定主意找人醫治還是不找人醫治。”
仇翰逸眯了眯眼,“治還是要治的,卻別治好,也別找丫鬟來照顧,就讓吊著她的命,一直吊到皇宮便好。”
唐暄嗇點頭,“所言極是。”
於是,顧千雪一直到北醴國國都宣永城,皆處於昏迷狀態,別說康複,便是清醒的時間都屈指可數。
每日隻有停歇的時候,才有丫鬟上前,為其喂水喂藥,整理衣物。甚至,還有一次險些停了呼吸。
北醴國。
京城,宣永城。
皇宮。
顧千雪被安置在了舞陽宮,太醫們用了一日一夜的時間才將其從鬼門關裏拉了回來,隻因這她傷得太重了。
失血過多,腹部的傷口感染惡化,內傷,饑餓,高燒。
當太醫們見到這名重傷女子時甚至近氣多出氣少,皇上下令無論用任何手段、任何藥物都要將她救活,直到她正常呼吸的瞬間,太醫們才鬆了口氣。
而當顧千雪徹底醒來時,卻已是兩日兩夜了。
當顧千雪睜開眼時,入目卻是一人。
一名年輕男子。
卻見那男子頎長的身材被一身金燦燦龍袍包裹,其烏黑發絲被純金鏤空發飾束在頭頂,但吸引她的卻是那張臉。
那張臉,她極為熟悉,他有著一雙幹淨利落的劍眉,一隻筆直高挺的鼻,以及抿緊的一雙薄唇,整個人雅如靜水明月,飄若高空流雲。
當她看到那雙熟悉的淡灰色眸子時,激動得掙紮著想坐起,“淩……霄……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