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9,一魂一魄

安塔娜就這般暈了過去。

厲王猶豫了下,最後還是伸手將她搖搖欲墜的身子接了住。

他接的不是她,而是“她”。

邵公公嚇了一跳,“道長,王妃娘娘怎麼突然暈倒了?”

白宵真人淡淡一笑,“這不是她的身體,自然扛不住真命符水。”

此話一出,厲王和邵公公都大吃一驚。

“什麼叫不是她的身體?高人能給咱家解釋解釋嗎?”邵公公麵露大駭,焦急問道。

白宵真人道,“說深了你不懂,就舉個淺顯的例子,如果把魂看成人的話,那麼這軀殼便好比鞋,穿自己的鞋舒適又穩妥,穿別人的鞋不合適,要麼大要麼小,搞不好一個不留神還能踢飛了。”

“……”邵公公心中汗顏,不解麵前這仙風道骨的道長是真道長嗎,為何……畫風不太對啊?

厲王竟露出平日裏嫌少出現的驚駭,雙目大睜地盯著靜靜躺在自己臂彎的女子。

女子昏迷,睡顏安詳,白皙麵容若皎月,鼻尖精巧若水滴,濃密睫毛似蝶翼一般停靠在峨眉之下。

這張臉在他夢境中出現多少次,他已記不得、數不清,隻知魂牽夢繞。

“道長,請幫本王。”厲王的聲音帶了懇求和虔誠,這種低姿態可不是人人都能見到。

白宵真人道,“沒問題,左右貧道也是要招魂……”一旁有徒弟忍不住伸手捅了兩下,白宵真人發現自己得意忘形了,趕忙也幹咳了兩聲,一本正經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王爺放心吧,貧道一定盡力為之。”

隨後,白宵真人拿起朱砂筆,很快畫了二十個符,隨後將符焚燒成灰,倒入墨汁,用小孩手臂般粗細的筆蘸了蘸,在地上花了圈,在圓圈東南西北四角畫了一些符號,緊接著道,“將她放在圓圈裏。”

宮淩渢想到顧千雪馬上就會回來,再不忍心看她著涼,將自己身上披風卸下小心墊在地上圓圈中,再將顧千雪小心放在其上,“請吧。”

白宵真人早就等得火急火燎,見終於將人放下,立刻開壇做法。

邵公公和厲王退到一旁。

正值冬季,厲王不喜多穿,披風內隻有一層單衣,邵公公很擔心。

“王爺,奴才為您取一件披風來吧?”

“不用。”

厲王雙眼卻一直盯著法台,看著白宵真人手執桃木劍做法。

突然,一陣寒風刮過,將白宵真人的道袍吹得紛飛,也因為這寒風,昏迷的安塔娜生生打了個噴嚏,隨後驚醒,“好冷!好冷!”

白宵真人突然停下,喘著粗氣。

“道長,情況如何?”厲王沉聲問。

白宵真人皺著雪白的眉毛看著安塔娜,“王爺,借一步說話?”

厲王點了下頭,隨後便走入了屋子,白宵真人跟隨。

驚醒的安塔娜嚇得花容失色,看著法台、看著滿地的符咒,再看供桌上的蠟燭,瑟瑟發抖。“公公,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安塔娜將地上厲王的披風撿了起來披在身上,當見到地上的圖案時,更是害怕。

邵公公的老臉上,皮笑肉不笑,“郡主莫怕,之前郡主不是受驚失憶嗎,王爺找了高人幫你做法找回記憶。”默默改了稱呼,不再稱其為王妃了。

房屋內。

白宵真人的關門弟子隨著兩人入內,而後守在門旁。

厲王焦急,“道長,可否找到?”

白宵真人掩飾不住的喜悅,“找到了,真的找到了,師父誠不欺我!”因為興奮,滿麵紅光。

厲王更急,“既然找到,為何醒來的卻不是她?”這個“她”,指的是顧千雪。

白宵真人一下子泄了氣,歎了口氣,“別提了,魂魄貧道確確實實是找到了,然而隻找到了一魂一魄,”見厲王麵色不好,急忙安慰,“不過王爺別急,這招魂術也不是一時間能召完的,少則幾次,多則若幹年!”說著,聲音沉了下來,嚴肅認真。

厲王眯著眼,“好,無論多少年,本王會等!需要什麼材料道長盡管開口,這世上有的,本王會找到,這世上沒有的,本王便是上天入地,也定要拿來!”

同一時間,另一地點。

顧千雪隻覺得有人喊她,然而她剛要回頭,卻覺得身前一股強大的吸力,將她吸入了一個軀體裏。

雖然穿越過一次、換魂過一次,但真正靈魂和軀體合並的感覺,這一次才真切的感受到。

就好像在遊樂場裏坐失重的遊樂設施,猛地向下墜落,最後篤地停止。

因為失重外加停止,血脈倒流,心髒幾乎要從胸膛裏跳出去一般。

周身冷汗。

然而冷汗過後便是疼,生生的疼,刺骨的疼。

有人大喊,“老爺、夫人,小姐醒了!小姐終於醒了!”

緊接著一名婦人大哭著撲了過來,“娜兒,我的女兒,我的娜兒!”

顧千雪恍如隔世,一時間竟反應不出這“娜兒”是誰。

好半晌,顧千雪才從疼痛中憶起——宮淩安燒了羅蘭宮,欲偽造聖女在火災中死亡,內厄姆神官的侍衛前去營救,就在她以為自己要被救時,兩名救兵卻被濃煙熏了昏迷,緊接著她被燒了。

那種感覺絕不會有錯,當時周身的火熱和疼痛曆曆在目,難道她沒死?為何她沒死?難道又有了救兵?

顧千雪想說話,但卻發現聲音嘶啞,幾乎不成音,“你……是誰?”

她知道麵前美麗的婦人正是內厄姆夫人,也是安塔娜的母親,然而適逢火災,她可以裝失憶了……

如果說從前她還想逃出去還想報仇,還想利用內厄姆神官對抗宮淩安,然而此時此刻她竟提不起勁兒來,那種感覺就好像四大皆空了一般,心靜如水,空無一物。

內厄姆夫人再次嚎啕大哭,“娜兒我的娜兒!”

內厄姆神官也是十分悲痛,他拉住內厄姆夫人道,“想來因為受到刺激太大,娜兒失憶了,回頭你且與她多說說往事,也能幫她找回記憶。好了好了,別在這哭了,如今娜兒身負重傷,首要的是養好傷,人還在便好。”

顧千雪了然——原來是受傷了,難怪這麼疼。不過,傷就傷吧,都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