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個孩子呢。”
一句話，卻說得蘇音神色有些複雜。
“我已經很多年都沒收過壓歲錢。”
孟田芬皺眉：“怎麼……以前都不給？”
蘇音點頭：“從上小學起，他們就說我長大了，是大孩子，沒再給過。”
種種過往在蘇音眼前閃過，她念小學一年級已經是“大孩子”，可前世大學畢業後的淩夢卻依舊有數額不菲的壓歲錢。
真是……
孟田芬眼中劃過抹心疼，站起來，將紅包塞到她手裏。
“音音拿著，在我和你爸眼裏，你永遠都是孩子。”
孟田芬是真心的。接下來的一年又一年，哪怕蘇音結婚生孩子，大年初三回娘家時，她也必然會給包個大大的紅包。
在她這樣的母親心中，兒女永遠都是孩子。
蘇音自然不知道後來發生的事，可此時此刻，孟田芬這句話卻讓她很感動。
她的親生父母真好，那些事都已經過去了，沒必要再去想。
搖搖頭，摒卻煩亂的思緒，她揚起笑容、接過紅包。
“謝謝爸爸媽媽。”
小正太也跟著接過紅包，“謝謝爸爸媽媽。”
孟田芬坐回去，看向蘇建軍，“孩子們都醒了，下餃子吧。”
下餃子之前，首先得放鞭炮。
鞭炮是早就買好的，跟昨晚在大伯家看春晚守歲時的異樣，五千響的小脆鞭炮。
整整一大盤紅彤彤的鞭炮拿出來，伸展開，整齊地鋪在院裏。蘇建軍拿打火機點燃引線，頓時清脆的鞭炮聲響起。
差不多同時，隔壁大伯家鞭炮聲也響起。
伴隨著鞭炮聲，一個個餃子下鍋。
蘇音拿了四個小碗，在裏麵倒好醋。小正太跟在姐姐後麵，雙手捧著裝芝麻油的小瓶子，在每碗醋裏麵滴幾滴芝麻油。
爐火燒得旺，很快餃子便在開水裏翻滾。
漏勺打下去，熱氣騰騰的餃子出鍋。
“吃餃子嘍。”
蘇音揣著紅包，臉上喜氣洋洋。
“吃餃子嘍。”
小正太眼睛晶亮，充當姐姐的複讀機。
折疊桌放下來，姐弟倆中間擺上一盤餃子，蘸著醋開始吃餃子。
孟田芬賣了一冬天餃子，水平日漸精進，今天的餃子格外好吃。
姐弟倆吃得很香，一盤下去，又額外添了幾個。
等吃到差不多飽，房門外傳來聲音，隔壁大伯家的堂哥蘇平和堂姐蘇樂過來拜年，順便叫姐弟倆一塊，組團去村裏拜年。
第289章、拜年（下）
拜年的第一站是隔壁大伯家。
“大伯，過年好。”
“大伯娘，過年好。”
蘇音臉上掛著甜甜的小手，白淨的小手拱起來，給大伯夫婦拜年。
然後，她又被塞了個壓歲錢紅包。
蘇音下意識地推辭，“大伯娘，我都已經這麼大了。壓歲錢什麼的，還是算了吧。”
“大什麼大，才剛上高中，還是個孩子呢。”
劉金香直接把紅包揣進她粉色毛呢外套的兜裏，爽利的臉上明晃晃的不容拒絕。
這一幕直看得旁邊蘇樂眼紅。
“我媽給你包了好多。”
她媽對這個堂妹是真的好。蘇樂還記得，夏天蘇音剛認回來時，那次她媽就給包了個超級大的紅包。
現在又一次。
到底誰才是親生的？
蘇樂心裏有點泛酸。不過這點小小的不愉快，在她餘光看到旁邊的護眼儀時，順利地壓了下去。
這個堂妹其實人也不錯。
給她就給她吧。
蘇音倒沒注意到堂姐這些小情緒，她整個人的關注點都在紅包上。
受吳瑜影響，前世淩吳兩家親戚也基本不給她壓歲錢。前十六年是不給，後麵是隻給淩夢。不管前麵還是後麵，總之壓歲錢都沒她的份。
沒想到大伯娘竟然給她了。
這新奇的經曆……真是讓她心情愉悅。
發自內心地開心，她臉上笑容越發甜，“謝謝大伯娘。”
小正太也跟著一塊道謝。
從大伯娘手裏得到壓歲錢紅包後，再加上晚一步吃完餃子的蘇平，堂兄弟姐妹四人組團出門去拜年。
村裏人普遍起得早，這會天剛大亮，大小胡同裏已經有了各家拜年的隊伍。
一般隊伍裏都是血緣親近之人，由最為年長穩重之人領頭，後麵跟著長長一串，有點像老鷹抓小雞中的小雞隊伍。
蘇音打眼一掃，最長的一串有二三十號人。一幫人浩浩蕩蕩，打頭那個已經走到胡同口，最末尾那個還沒進胡同。
熱熱鬧鬧，看起來特別有意思。
當然，她也隻是看個熱鬧，其中絕大多數人，她隻停留在臉熟的階段。
雖然回東屏村已經有半年多，連戶口都遷回來了，可這其中絕大多數時間她都在上學。對於村裏這些人，她隻停留在臉熟、見麵知道是同村的階段。具體哪個是哪家的，這家跟那家又是什麼關係，她還有些迷糊。
不過迷糊沒關係，隊伍裏還有蘇平和蘇樂。
蘇音牽著小正太，姐弟倆走在後麵。遇到需要打招呼的人，就由蘇平出麵，她安心地跟在後麵，微笑、點頭、打醬油。
挨家挨戶上門拜年，她也打算繼續打醬油。
可惜，這醬油注定是打不成。
蘇音對東屏村這些人不熟，不代表村裏人對她也不熟。
實際上，村裏所有人都認識她。
每進一家，她必然會被單獨拎出來。
“音音也來了啊？”
被拎出來，蘇音也不怵。反正之前大堂哥帶頭拜年時，就已經給足了主人家的身份信息。
她直接照葫蘆畫瓢，“五奶奶，過年好啊。”
“好。”
皮膚如枯樹皮般粗糙的老人家笑眯眯看著她，“音音長得可真俊，隨你媽。聽說這次期末考試，又考了全市第一？”
蘇音點頭，謙虛道：“恩，運氣好。”
“這孩子……學不好的話，運氣再好也考不了第一。肯定是你學習好，來，拿著。”
邊說著，邊往她手裏塞紅包。
蘇音：……
“五奶奶，算啦。您都一大把年紀了，怎麼能要您的錢？”
麵前的老人都已經七十多了，蘇音是真心不想要她錢。
可五奶奶卻鐵了心要給。
“拿著，好孩子，你五奶奶不缺這點壓歲錢。”
五奶奶渾濁的目光看著麵前白白靜靜的小姑娘。多好的一個孩子啊，長得漂亮、有禮貌，學習成績還這麼好。
這麼好的孩子，老太太她是發自內心地喜歡。
推辭了又推辭，最終蘇音還是收下了紅包。
接下來拜年的幾家，幾乎同樣的情形在上演。盡管蘇音非常真誠地拒絕，但還是統統被塞了壓歲錢紅包。
蘇音當然不是萬人迷，她的長相性格和學習成績討人喜歡是真，可有幾家還是看在蘇建軍麵子上。
那幾家正是跟蘇建軍去工地打工的，短短一個冬天，他們賺了不少錢。
村裏人心性樸實，記得這份情。平常沒什麼能還的地方，正好趁過年，給建軍家倆孩子多塞點壓歲錢，也算是還人情。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網①提①供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不過，也並非所有村民都心性樸實。
一連收了好幾個紅包，蘇音心情那叫一個好。跟在蘇平身後走進下一家，也就是蘇六叔家拜年。剛進門，就看到蘇四正好也在。
蘇音直接忽略他，照常拜年。
一圈拜下來，蘇六叔家那位奶奶也忙不迭給她塞紅包。
這時候，蘇四聲音響起。
“記得咱們小時候拜年，進門就直接磕頭，現在的孩子啊……”
蘇四滿臉感慨，說完轉頭看向蘇音。
自打被開除出工地後，他心裏就存了疙瘩，怎麼看蘇建軍一家都覺得不順眼。前麵攛掇宋老太太裝病訛錢不成，他非但沒有反思，反倒越發不滿。
昨天年三十，大半夜蘇家放得煙花，更是堵在他心口。
原先哪哪都不如他的蘇建軍，現在做了建築隊領導，還放得起煙花，真是想想就不痛快。
“音音，這是你太奶奶，咱們蘇家活著的輩份最大的人。你這頭一回過來拜年，不給她老人家磕個頭？”
蘇音可沒忽略蘇四看好戲的神情。
正打算說點什麼，旁邊堂姐蘇樂快她一步，“四叔，音音是在城裏長大的，估計也沒見過過年磕頭。六爺爺家的太奶奶，按輩分算的話，你也得喊奶奶。要不你先給奶奶磕個頭，給她示範下？”
說完蘇樂扭頭，給了蘇音個“別多嘴”的眼神。
蘇樂心裏清楚著呢。雖然她有時候不怎麼喜歡音音，可怎麼說這也是她堂妹，哪容得著一個外人來欺負。
作為劉金香的親生女兒，她也遺傳了自家親媽最大的特點：護短。
看著麵前宛若大伯娘附身的堂姐，蘇音到嘴邊的話咽下去，明智地躲在她身後，做一朵安靜美麗的小白花。
被反將一軍的蘇四：……
磕頭什麼的，他倒是不排斥，畢竟從小磕過來的。
可這會磕頭的意義不一樣。
他如果真磕了，那豈不是被蘇家幾個孩子給拿住了？
第290章、磕頭
蘇四梗在那不動了，房間內氣氛瞬間變得很僵。
正好又來了一撥人拜年，浩浩蕩蕩十幾號，將客廳內擠得滿滿當當。看到這情形，來人自然好奇。
蘇樂也沒瞞著，一句話精準概括：“四叔要給太奶奶磕頭拜年。”
聽清楚後，來人開始起哄。
“還磕頭？”
“老四，你倒是磕啊！”
此起彼伏的起哄聲中，蘇四臉色越來越難看。皺眉朝蘇家幾個孩子那看一眼，他一咬牙，雙膝跪地。
“六奶奶，給您老人家拜年了。”
蘇六叔家的奶奶：……
她老人家今年已經七十了，老眼昏花，腦子也不怎麼靈光。
從剛才蘇四提磕頭這事，她就開始迷糊。等回過神來，他人已經跪下了。
六奶奶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揚起慈祥的笑容，忙不迭走上前扶他。
“小四真是的，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呢……快起來，現在都不興這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