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急救車上搬下各種設備，以一種看起來就十分專業的態度開始各項檢查。
而整個檢查過程中，宋老太太也完美呈現了什麼叫做演技。
“我這頭暈，眼前全是金星。”
“這麼大把年紀了還被人那麼說，一想起來，我這心裏就憋得慌，喘不上氣來。”
……
合理的台詞配上精湛的演技，完美塑造了一個被欺負的可憐老太太形象。
可這些在楊玉蘭麵前絲毫沒有用。
因為她曾有個更戲精的婆婆，十幾年下來，早已練就免疫力。
作為一名專業的醫生，她有紮實的醫學理論基礎和豐厚的臨床經驗，自然會科學而理智地判斷病情。
“沒多大事。”
四個字，坐實了老太太在裝病。
滿室嘩然。
宋家媳婦急了，趕緊按規劃好的套路去演，“這……會不會是沒檢查出來，我娘這麼難受。”
隨著她的話，宋老太太又是一陣“哎喲頭疼”。
如此戲精……蘇音生氣之餘，又有些想笑。
“如果不相信急救醫生的判斷，你們可以去醫院，做進一步詳細檢查。”
頓了頓，她又說道：“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如果能檢查出什麼毛病，而且確定是被我氣出來的，那醫藥費我全包。要不是的話，對不起，我也不會做那冤大頭。”
“你們去，還是不去？”
宋家婆媳怎麼都沒想到，蘇家女兒會這麼簡單直接。
宋老太太病沒病，婆媳倆最清楚。
要她是那種體弱多病的老太太也還好，偏偏宋家兒子不頂事，家裏一半活是老太太頂著，她身體壯實著呢。
去了也肯定查不出什麼大毛病來。
婆媳倆僵在原地。
事已至此，隻要是不傻的人，都弄明白了怎麼回事。
剛才為婆媳倆撐腰，譴責蘇家人的宋家親戚碰一鼻子灰，這會都覺得抬不起頭。
到底是誰害他們抬不起頭？
瞬間，一眾街坊鄰居親戚鄙夷的對象變成了這對婆媳。
“大過年的，這都什麼事啊。”
“人窮也不能不要臉。”
聽到這句，劉金香忍不住補充：“他們不窮，剛中了彩票，有錢得很。”
“真的假的？”
“騙你們幹嘛！”
瞬間，譴責的話中又多了一層意思，“都不缺錢了，還幹這事？”
七嘴八舌，直把宋家婆媳說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不過這還不是最讓婆媳倆痛苦的事。
形勢完全逆轉，蘇音隻覺從早上起受得窩囊氣全都吐出來，整個人神清氣爽。
笑眯眯地走過去，她火上澆油。
“對了，救護車的錢，麻煩你們付下。”
宋家媳婦：“救護車還要收費？”
“不然呢？”
“又不是我叫的。”
“可救得人是你媽，也是你自己說老太太病得很嚴重。我一片好心幫忙打120，難道還要自掏腰包？”
蘇家媳婦無言以對。
救護車是按裏程收費的，市區到這邊並不近。除此之外好多項目也要額外收費，剛才宋老太太各種戲精，做了不少檢查。
林林總總加起來，六百塊。
六百塊，對蘇音來說不過是給小正太買件衣服。
可對宋家來說，那確是他們大兒子高中下半學期的學雜費。
宋家婆媳個性向來鐵公雞，錙銖必較。這六百塊，真心像從他們身上一根一根，拔下六百跟毛，生疼生疼的。
“六！百！啊！”
宋老太太聲音也不虛弱了，中氣十足，字字泣血。外麵不知情的人聽起來，還以為她被生剜了塊肉。
第283章、溜溜球
親眼看見宋老太太拿出六百塊錢急救費，蘇音隻覺一陣神清氣爽。
更讓她舒爽的還在後麵。
宋老太太是在枕頭下麵摸出的六百塊，有眼尖的親戚，看到了枕頭下麵還藏著不少錢。
宋家這些年條件不好，婆媳倆沒少哭天抹淚扮可憐，去親戚和街坊家借錢。可他們是隻出不進的性子，仗著窮壓根不想還，所以這次彩票中獎後才各種遮遮掩掩。
村裏人條件普遍不寬裕，一點錢都是省吃儉用攢下來的。先前看他們可憐，外加街坊鄰居沾親帶故，磨不開麵子，這才一直不要。
然而現在他們有錢了。
“四嬸，你好像還欠著我們家五百？”
有人挑起話頭，接下來的事也就好辦。
瞬間，所有被欠債的人家紛紛湊過來。你一言我一語，目的隻有一個：還錢！
除去他們外，沒被欠債的人家也跟著湊熱鬧。
“孩子明年要娶媳婦，蓋房加彩禮，手頭實在是緊。四嬸，你們家都中彩票了，這麼有錢，也借我們點周轉下。”
看著被圍在中間，死命護住枕頭的宋老太太，蘇音不厚道地笑出聲。
劉金香解氣道：“活該！”
可不就是活該？
本來能悶聲發大財，可非得貪心不足。被趕跑一次，還要裝病算計，企圖當老賴訛詐她。
算計來算計去，現在連原本屬於自己的錢都保不住。
作為被訛詐的一方，蘇音隻覺天也藍了、水也清了、空氣也清新了，整個人神清氣爽。
心裏敞亮，她臉上笑容越發歡快。
正欣賞著宋老太太狼狽的一幕，一隻軟軟的小手拉住了她。
“安安？”
墨葡萄般的眼中滿是懇求，“姐姐，你幫幫亮亮好不好。”
“亮亮？”
蘇音愣了下，很快想起來，這是宋家的小兒子，剛才幫大忙的那個。
對她來說是幫大忙，可對宋家來說卻完全反過來。
出這麼大醜，大人們肯定少不了生氣，那個小孩子會經曆什麼？
“他在哪？”
蘇音被小正太拉到屋後麵，剛轉過彎，就聽到小孩子淒慘的叫聲。循聲望去，柴草堆遮掩住的一角，宋亮瑟縮地站在那，一隻手伸出來。
宋家媳婦手裏邊拿著板子，邊罵邊打。
“讓你偷聽！讓你多嘴！”
此情此景，小正太忍不住後退一步，拉著她的小手不由攥得更緊。
“姐姐在那，不要怕。”
安撫地摸下他的小腦袋，蘇音走上前：“住手！”
宋家位於村子最邊上，院後麵就是農田。冬日農閑時節，這裏根本就沒人。
似乎沒想到有人會出現在這，宋家媳婦一驚，下意識地收手。
再看清來人後，她麵露厭惡：“怎麼是你？”
蘇音卻沒搭理她，走上前，看著宋亮被打得那隻手。
手心通紅，已經腫了起來。
這是真下了死力氣。
“這麼小的孩子，還是你親生的，你就下得去手？”
宋家媳婦臉上閃過一道心虛，不過很快就變得理直氣壯：“我管自家孩子，關你什麼事？”
蘇音：……
真是一句標準的華國家長回答。
偏偏這句話，她還真沒法反駁。⑦思⑦兔⑦在⑦線⑦閱⑦讀⑦
華國雖然有《未成年人保護法》，可更多時候，這部法律是為了保護像淩夢那樣的惡魔。真正受苦受難受折磨的孩子，很少會受到應有的保護。
這是現實，連她也對抗不了的現實。
蘇音不由歎息出聲：“你這麼打他，就因為他說了實話？”
“我理解你的心情，因為孩子說了實話，讓你的算盤落空，沒拿到錢不說，還丟了臉麵。可這件事，歸根結底是你自己做得不對。說了實話卻要挨打，你打他這一頓，意思是讓他以後學會撒謊？”
“他是不是你親生的兒子？你這麼不指望著他好？”
宋家媳婦無言以對。
她雖然鐵公雞又市儈，可兒子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還是疼的。
然而蘇音這番話卻戳中了她的痛處。
“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扔下板子，她神色憤恨地走了。
屋後麵隻剩下三人，蘇音小心翼翼地捧起宋亮的手，輕輕給他吹一吹。
小正太湊過來，驚恐地看著他又紅又腫的手。
“很痛吧？”
宋亮種種地點頭，對著溫柔的大姐姐和瓷娃娃般的同齡人，剛才強忍著的淚水滾落下來，嚎啕出聲。
蘇音也沒安慰他，隻是輕柔地拍著他的背，掏出手絹給他擦著眼淚。
或許是被她溫柔的態度安慰到了，宋亮漸漸停下哭聲，紅腫起來的眼睛看向她，聲音一喘一喘的：“姐姐，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蘇音歎息一聲，堅定道：“你沒有錯，錯得是你媽媽和奶奶。亮亮誠實地說出真話，是好孩子。”
“真的沒錯？”
蘇音再次重複道：“亮亮是好孩子，誠實的好孩子。”
一再的肯定讓宋亮情緒穩定下來。
“好孩子應該有獎勵。”
邊說著，蘇音邊掏向自己的衣兜，借機從空間裏掏出隻七彩棒棒糖。
“這個送給你。”
宋亮看著眼前大大的棒棒糖，眼裏露出驚喜，“真的是給我的？”
蘇音點頭：“因為你說了實話，這是給你的獎勵。”
小正太一直注意著兩人間的互動，掏啊掏，也從自己口袋裏掏出個東西。
是溜溜球。
姐姐新給他買的，他還沒玩夠。
神色間有些不舍，不過他還是遞過去，“這個也送給你，謝謝你幫了我姐姐。”
看到瓷娃娃遞過來的東西，宋亮眼睛亮了。
他認識這個玩具，最近很火的動畫片裏麵就有。村裏不少小夥伴都買了，可他家窮，媽媽不肯給他買。
每次他都隻能眼巴巴看別的小朋友玩，眼饞到不行。
“真的送給我？”
他雙眼緊緊盯著麵前的溜溜球，裏麵是毫不掩飾的渴望。
這個溜溜球，比村長家孩子的都要漂亮。
“恩，送給你！”
小正太拉起他沒被打的那隻手，直接塞到他手裏。
“太好了！”
握住手裏的溜溜球，宋亮已經完全忘記了剛才被打手心的事，不大的臉上滿滿都是喜悅。
看到這一幕，蘇音也忍不住高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