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打工的，還是舍不得那份子錢，最終四個人合點兩盤。
可當熱氣騰騰的餃子上桌，夾起第一個嚐嚐，幾人還是沒忍住。
“再來兩盤。”
第228章、開張（下）
餃子熱騰騰的香氣順著鐵皮房窗戶飄出來，吸引更多民工過來。看到屋裏吃更香的工友，很多人紛紛選擇坐下。
“給我也來碗！”
“來碗！”
帶來的二十個凳子很快坐滿，甚至還有不挑剔的人坐在牆根，鐵皮房裏擠得滿滿當當。
母女倆開足馬力，蘇音揮動細擀麵杖的手跟飛似得。
就這樣，還是有些忙活不過來。
好些工人聞著香味進來了，看到這滿滿當當的人，再看隻有倆人包餃子，惦記著上班幹脆去吃食堂。
可聞過餃子香，再去吃食堂那饅頭鹹菜和稀粥，那滋味別提了。
“明天早起，去吃餃子！”
有人說出來，頓時工棚裏不少端著快餐杯吃飯的民工點頭。
不知不覺間，新開張的餃子店搞了把饑餓營銷。
母女倆還不知道這點。店裏實在太忙了，這會他們一個忙著擀皮和下鍋煮，另外一個忙著包，忙裏偷閑還得收拾下桌子，真是恨不得多生一雙手。
因為太忙，甚至都顧不上收銀。
“五塊錢，放門口桶裏就行。”
“十塊？好，放那吧，自己找零。”
雖然說著自己找零，但蘇音也分了絲精力放在桌邊收錢的泡泡糖筒上。防人之心不可無，她不想黑這些賺辛苦錢的民工，但也不想被別人黑。
好在兩千年初，社會還沒有十幾年後那麼浮躁，人心普遍淳樸。尤其工地上這些大都是平城本地鄉鎮上來的，好多工友都是同村人，低頭不見抬頭見，即便起了占便宜的心思，眾目睽睽之下也幹不出那麼不要臉的事。
但凡事總有萬一。
蘇音沒想到，出狀況的還是“自己人”。
七點一過，馬上就到上班時間。本就準備不多的餃子餡和麵團也幾乎耗盡，鐵皮房裏隻剩稀稀落落的幾個人。
這幾人都是蘇建軍從東屏村帶出來的，聽蘇五哥說餃子好吃，也都過來湊熱鬧捧場。
蘇音伸個懶腰，揉著剛才握擀麵杖那隻手。
剛才忙得熱火朝天，倒沒覺出什麼，現在閑下來，才感覺手心一陣酸痛。
“疼吧。”
孟田芬拉下板凳湊過來，給她揉揉手心。
蘇音點頭，“特別酸，還有點疼。”
“這都腫了。”
孟田芬聲音中帶出些責怪，“都說了不讓你跟著來，在家睡覺多好。你們小孩子手嫩，耐不住磨。”
邊說著，她邊看向女兒跟小蔥蔥白似得纖纖十指。
“現在這手多好看，幹活多了，磨得骨節粗、皮膚糙，不好看。”
“恩。”
蘇音忍不住點頭，上輩子她的手就在日複一日的家務勞動中磨粗了。女孩子哪有不愛美的，好不容易重生回來，關節沒粗、皮膚也在靈泉水的調理下越來越嫩，她當然得保持住。
“不過今天幸虧我來了。咱們兩個人都忙不過來，你一個人更得手忙腳亂。”
而且如果她沒來的話，以孟田芬那副軟心腸，指不定弄個多低廉的價格。價格這東西，定下來後往下調容易、再往上漲就會變得很難。
“是啊。”
孟田芬歎息出聲，“都這麼忙了，還是有很多人沒吃上。”
這倒是個問題。
生意這麼好，不賺錢也可惜，蘇音想了想，提議道：“媽，你看要不找別人來幫忙？”
還沒等她往下說，最後那桌有人吃完，起身走到門口。
“田芬，餃子味不錯。”
來人嘻嘻笑道。
看到他這樣笑著，蘇音本能地不舒服。
村裏出來一塊打工的十四個人中，這人是她唯一不喜歡的。
來人也是蘇，排行四，算起來還是親戚，隻是關係比較遠，不過論輩分蘇音還得喊他一聲四叔。幾個月前中考成績下來後，報喜車輛進村，蘇四夫妻倆也來過蘇家。
蘇四嬸就是那個說她從城裏來太嬌氣，巴拉巴拉。總之仗著那點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關係，就擺出長輩的譜，對著她各種挑剔。
當然，那些難聽的話被孟田芬堵回去了，蘇音沒受什麼委屈。可蘇四夫妻給她留下的第一印象非常不好。
這次拉人進城，蘇建軍本來不想帶他。可都是建築隊的，又沾親帶故，也磨不開麵子，最終還是一塊帶過來。
這些過往在蘇音腦海中一閃而過。看著站在案板前笑嘻嘻的蘇四叔，根本不想搭理他，也不想委屈自己去討好，她幹脆站起來拿著抹布去收桌。
孟田芬沒那麼任性，還跟他客氣兩句，“喜歡就常過來吃。”
“好咧。”
蘇四叔答應得十分痛快，然後轉身就走。
錢呢？
蘇音皺眉，下意識地叫住他，“等等。”
蘇四叔轉過身，神色間滿是疑惑，“怎麼了？”
“四叔，是不是忘記給錢了？”
蘇音知道他是故意的，剛才在門口站那麼回，怎麼也能看到盛錢的泡泡糖筒。可都是同村的，現在還跟她爸一塊幹活，她也不想鬧太僵。
蘇四叔身形一僵，臉上有些掛不住。
正想掏錢，看著裝滿滿當當的泡泡糖筒，突然生出股不忿。
“不是吧，田芬。這都親戚，我跟你們家建軍都那麼熟。再說了，建軍現在一個月三千多，你們家條件那麼好，就這麼碗餃子你還得問我要錢？”
被他這麼一說，孟田芬也有些不好意思。
“音音，要不……就算了吧？”
看著二皮臉的蘇四叔，蘇音心裏也來了火。
吃飯付錢天經地義，她收錢是本分，不收那是情分。怎麼在這人眼裏，不收錢反倒成了本分，收錢就成了他們的錯。
“不行！”
蘇音皺眉，“你們家條件也不差啊，還開小賣部呢，二層小樓村裏獨一份。都是同村的，是不是以後我們去小賣部拿東西，都不用給錢？”
蘇四嬸經營著村裏唯一一間小賣部，平常錙銖比較，哪怕一顆鞋釘也要收錢。
一句話，成功把蘇四叔堵回去。
“田芬，你們家孩子這嘴可真是……”
孟田芬脾氣好，但她也有原則：說她行，說她閨女不行。
這會她也有些火了，“我們家音音怎麼啦？她說得也沒錯啊，平常……不也沒見你們家小賣部少收誰錢。”
邊說著她邊看向女兒那隻手，跟嫩蔥一樣的小手在這擀餃子皮。為了孩子這份辛苦，該收得她也得收。
被孟田芬搶白一頓，蘇四氣得臉通紅。從口袋裏掏出五塊錢，扔在桌上，陰沉著臉轉身走開。
^思^兔^網^
第229章、免單
蘇四走了，其他幾個村民卻還在。
鐵皮房內靜悄悄的。
孟田芬護完犢子，轉過頭看著幾人，瞬間有些尷尬。
幾位村民也有些尷尬，其中一人搓搓手站起來，朝褲兜裏摸出張二十的鈔票。走過來，他神色間帶出些小心翼翼。
“這……餃子錢……給。”
這下孟田芬更尷尬了。
蘇音倒沒覺得有什麼，她起那麼早開始忙活，辛辛苦苦包餃子出來賣，吃餃子的顧客當然得付錢。天經地義的事，從頭到尾她都沒什麼錯。
理直氣壯，沒什麼好尷尬的。
不過理歸理，人情歸人情。都是同一個村的，現在還跟蘇建軍共事，不好鬧太僵。
“這次就算啦。”
放下抹布，她微微一笑。
給錢的漢子一愣，看向桌上那五塊錢，“這不好吧。”
將他神色收在眼底，蘇音心下歎息，麵色卻保持不變，“其實四叔那句話說得沒錯，都是親戚，大家也都很熟，一碗餃子而已。剛才五哥第一個來吃，吃完要給錢，我們也沒收。第一天開業，都是一個村，請大家嚐嚐也是應該的。”
頓了頓，她話鋒一轉，“可我看不慣他那種白占便宜，還理所當然的態度。為這頓餃子，我媽昨天忙活著進大白菜做肉絞餡，今早更是不到四點就起來了。手腳一刻不停，一直忙活到現在。搭錢又搭功夫，這麼辛苦，到他那連句客氣話都不說，就想白吃。我不過開玩笑問一句，他非但不反悔，反而一大堆道理在那等著。”
“合著在他心裏，不讓順著他的意讓他占盡便宜，那就是不近人情。”
“怎麼那麼大臉？”
蘇音臉上滿滿都是鄙視。
漂亮的人，即便皺眉翻白眼，那也照樣漂亮。
這幅嫌棄的神態，放在那張白白淨淨討人喜歡的小臉上，反倒愈發顯得生機勃勃。旁觀者非但沒有厭惡，反而不由站在她的立場思考問題。
剛才吃餃子功夫他們坐旁邊看著。建軍家這閨女擀皮、煮餃子、打餃子還有收桌，真的是一刻不停。
再想想自家孩子，學習沒人家好，本事……更是沒人家一根頭發絲，放個周末就知道蹲家裏看電視。別說幫大人幹活了，有些連作業都不寫。
剛才吃著餃子，他還跟同村幾位工友感慨，建軍家這親閨女可真懂事。
剛才隻覺得懂事，現在反過來想想，母女倆這麼辛苦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賺那點錢。
蘇四過分了。
歎息一聲，他神色間有些無奈，“老四那人……就那樣，一門心思鑽進錢眼裏。”
隨著他的話，旁邊幾位村民跟著點頭。
“音音回村沒多久，可能不知道。田芬在村裏這麼多年，也知道的，你們娘倆也別跟他一般見識。”
蘇四也不是針對母女倆，他本人就是那種隻許自己占便宜、不管別人的性格。這些年他家開小賣部，沒少為一針一線等小東西跟村民們計較。時間長了，村裏人也都有些看不上他。
農村漢子說話直，這會有人起了話頭，幾個大男人你一言我一語，開始譴責起他。
同仇敵愾的態度讓蘇音舒坦極了，再免單起來更是心甘情願。
“不是計較這碗餃子錢，就是純粹不喜歡他那種態度。今天第一天開張，請各位叔叔伯伯們吃碗餃子。覺得好吃的話，以後多帶點人來吃，那時候再付錢也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