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蘭也沒多說什麼。
然而如今真相揭開……
隨著老太太們七嘴八舌的訴說,記憶的匣子打開。這些年來工作忙,無暇顧及的一些細節也重新閃現在腦海。一樁樁一件件串聯起來,真相呼之欲出。
楊玉蘭注意力集中在一個名字上,“孫麗梅?”
“對啊,就是她!”
蒼老而渾濁的眼睛突然看向她身後,“正巧,她來了。麗梅,你妯娌來了。”
聽到熟人打招呼,孫麗梅快兩步走過來,正好楊玉蘭轉身。
雖然過了十幾年,但成人輪廓變化不會太明顯。孫麗梅不過是老了點,楊玉蘭一眼就認出來。
果然是她!
四目相對間,楊玉蘭整個人都石化了。
往事翻湧,回到十六年前的那天。醫療援助隊坐拖拉機下鄉,正好孫立梅老家順路,搭他們便車一程。作為隊伍中唯二的孕婦,他們自然湊在一塊,談論各種孕期症狀。徐立群也殷勤地伺候她熱水糕點,自己順帶分給孫麗梅。
然後突如其來的暴雨,山體滑坡,山石滾落。
情況危急之時,徐立群奮不顧身地衝過來。
巨石滾落,她當場昏過去,再醒過來時整個世界都變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促使她堅強,因為徐立群,她才沒被巨石砸中。孩子保住,身體也沒落下殘疾,她對徐立群的感激可想而知。即便這些年他性情暴戾,徐老太太各種沒事找事,她也盡全力撐起這個家,從沒想過要放棄。
可如今麵前的孫麗梅,卻讓她對當年的事產生了懷疑。
徐立群是醫科大學本科畢業的高材生,而她隻是個普通專科衛校畢業。雖然八十年代專科也很難考,但那時候本科可以說是鳳毛麟角。徐立群有點看不上她,婚後一直對她很冷淡。
醫療隊下鄉,他卻一反常態地熱情而殷勤。
當時她一門心思覺得,徐立群是體諒她挺著大肚子下鄉辛苦,心裏甜滋滋的,這也是她婚後為數不多的美好記憶。
如今看來,她究竟是為誰殷勤?
從這個角度出發,最後她奮不顧身地撲過來,到底是衝著她,還是衝著……
脖子僵硬地抬起來,她看向麵前的孫麗梅,對方神色中的震驚幾乎可以化作實質。
“你……”
瞳孔微縮,孫麗梅拔腿就跑。
**
楊玉蘭完全不知自己怎麼回去的。
天已經完全黑透,站在家門口,看著麵前油漆剝落的入戶門,她隻覺裏麵藏了隻噬人的怪獸。
對門鄰居拎著垃圾出來,看到她熱情地打招呼。
“玉蘭又加班啦?怎麼不進去,是不是忘帶鑰匙。徐家的,快給人開門!”
隨著這一嗓子,聽到動靜的徐老太太趕過來開門。
房門敞開,裏麵電視聲音傳來,隨之而來的還有徐老太太拉長臉的指責,“怎麼回來這麼晚?一家老小還都餓著呢。杵在那幹嘛,趕緊進屋做飯,收拾完了去給立群按下腿。”
楊玉蘭僵硬地進來,俯身在門口換鞋,耳畔是徐老太太的喋喋不休。
“一天天的回來這麼晚,也不知道都在外麵幹什麼。說是去上班,誰知道是不是跟野男人勾三搭四……”
換好鞋,楊玉蘭直起身,平日溫順的眼眸中如今醞釀著風暴。
“剛才我去了芳街三村。”
一句話,徐老太太如被施了定身咒。罵罵咧咧聲戛然而止,渾濁的雙目中散發出噬人的目光。
果然……
楊玉蘭心裏有種塵埃落定之感。
剛才在芳街三村所見所聞,雖然她心裏基本肯定,但仍保留著一絲期待。
畢竟成家這麼多年,或許有什麼誤會?
可如今徐老太太的反應,卻熄滅了她心底最後一絲期待。
十六年呐,將近六千個日日夜夜,她一直生活在愧疚和懊悔中。如今真相揭開,原來她一直被人當成傻子耍。
這要是再能忍下去,她就得成佛了。
“你還真有個好兒子,然後又給你生了個好孫子!”
“你都知道了?”
徐老太太心底那點慶幸也完全消失。
“媽,你說什麼?”
掩著的房門打開,徐雯雯站在門口,尚還有些紅腫的眼睛瞪得溜圓,神色間滿是震驚和不可置信。
看到雯雯身上那套洗到起球的睡衣,楊玉蘭一陣心疼,直覺想隱瞞此事。
可理智告訴她,已經到這地步,這個家肯定不能再維持下去。雯雯早晚都會知道,不如現在就告訴她。
多番刺激下,向來心軟的楊玉蘭反倒果決起來。
“雯雯,媽媽下班後去那個小區查了下,事情都弄清楚了。你爸爸在外麵還有個兒子,比你大一個月。”
“什麼?!”
徐雯雯尖叫出聲,下意識問道:“所以說,那筆錢?”
楊玉蘭點頭,“也是給了他們。”
“原來是你這個死丫頭在挑撥是非!”
從談話中聽出始作俑者,徐老太太立即把矛頭轉向徐雯雯,“我就說這死丫頭是個不爭氣的,竟然幫著個外人對付起你親爸爸和親奶奶。”
“我媽才不是外人!”
徐雯雯小聲說著,徐老太太多年淫威尚在,她聲音中有些虛弱。
“還敢頂嘴,看我不打死你!”
拿起門邊雞毛撣子,徐老太太直接衝著徐雯雯腦門打去。
楊玉蘭看得目眥盡裂,想都沒想直接伸手奪過雞毛撣子,整個人護在女兒身前。
“你有什麼臉打我女兒?”
徐老太太大口喘著粗氣,渾濁的雙目中,噬人的目光看向兒媳婦,滿是皺紋的嘴口沫橫飛,聲嘶力竭:“反了天了,這還沒去進修升職呢,翅膀就已經這麼硬,絲毫沒把我們孤兒寡母放在眼裏。要真讓你去了,這個家哪還有我們站得地方!”
“你這是承認了?”
“承認什麼?”徐老太太一頓,反應過來:“不讓你去進修又怎樣?當年害得立群斷了腿,還隻生了個賠錢貨。就你這喪門星,還想去省城上大學?”
“徐立群的腿,真是為我斷的?”
輪椅移動的聲音響起,楊玉蘭看到神色陰鷙的徐立群,輕飄飄吐出一句話:
“徐立群,當年你想救的,究竟是誰?”
這段話信息量太大,徐雯雯已經呆愣在原地。
楊玉蘭發紅的眼睛死死盯住徐立群,看到他低下的頭,她已經明白了一切。
有那麼一瞬間,她感覺自己心跳已經停擺。
可旁邊的女兒卻支撐著她,不能倒下,最起碼現在不能。
強大的意誌力下,她思維反而變得無比清晰。
“我知道了。具體該怎麼做,相信你們也應該心裏有數。雯雯是女孩,你們不想要,我帶著她;房子是醫院分得,錢也是從我工資裏出的,於情於理都該歸我;這些年家庭開支可以不算,但攢下來的錢,必須得歸我。我成全你們,還有你們的寶貝兒子、孫子!”
“不行!”
徐老太太當即出聲反對,房子是他們老徐家的,還有那筆錢,她大孫子還等著錢買房給她娶孫媳婦呢。至於成全,她已經老了,立群也是個殘廢,這種情況哪能拖累寶貝孫子。Θ本Θ作Θ品Θ由Θ思Θ兔Θ網Θ提Θ供Θ線Θ上Θ閱Θ讀Θ
跟徐老太太同住這麼多年,楊玉蘭早已把她看得透透的,這會壓根不想跟她多囉嗦。
“行不行不是你說了算,如果你們不答應,那我們法院見!”
楊玉蘭是真的冷了心,扔下這句話,她直接進屋收拾東西。三下五除二打包好,她拉起尚處於呆愣中的徐雯雯,癲狂的神色透出點柔和。
“雯雯,我們走吧。”
輕鬆推開攔截的徐老太太,右手拎著提包,左手帶著女兒,楊玉蘭大步走出這個禁錮了她近20年的牢籠。
第83章、打官司
楊玉蘭當晚帶女兒回了娘家。
楊家位於離城裏幾十公裏外的鄉下,家裏除去爹娘外還有個哥哥,二老跟著兒子住,是那種傳統農村家庭。
當然很多時候,傳統並不意味著刻板迂腐,反而是溫良恭儉讓這種美好品質。
楊家便是後者。當年徐立群出事後,他們忙著跑前跑後。這些年不是不心疼女兒過得苦,但也知道女婿是為救女兒才變成這樣,所以一直勸楊玉蘭忍耐。
當然自家孩子自己心疼,農村人家裏沒什麼錢,但力所能及的事他們也都會幫忙。楊玉蘭哥嫂種地,每年秋收後大米都撿好的,成麻袋往城裏扛,一分錢都不要。
楊家父母年事已高,入夜後早早睡了。母女倆回來時,給開門的是哥嫂。
看娘倆哭著回來,楊家哥嫂以為徐立群病又犯了,忙著安慰妹妹。看著麵前真切關心的娘家人,楊玉蘭壓抑好多天的情緒終於忍不住,痛哭出聲。
最後說明情況的還是徐雯雯。
養小三、私生子、拿妹妹福利給小三和私生子、貪了她多年積蓄、卡斷經濟來源阻斷妹妹繼續深造……
一樁樁一件件,強烈衝擊著這個淳樸家庭的三觀。
楊玉蘭擦下眼淚,“回來路上我好好想了想,當年我懷孕才四個月,月份淺不太影響正常運動。可孫麗梅肚子已經很大了,她是回鄉下老家待產的。當時明明我都站起來了,根本用不著徐立群來救,可坐我身邊的徐麗梅卻一直大呼小叫……”
雖然沒有確實證據,但結合前後徐立群態度,事實真相如何已經很明顯。
楊家這些年之所以忍徐立群,勸著楊玉蘭跟他好好過日子,無非是為了這份恩。徐立群是家裏獨生子,為救楊玉蘭搭上一輩子,他們哪能做忘恩負義之人?
可如今真相擺在眼前。
這哪是家人,分明是仇人!
好脾氣如楊玉生也氣得站起來,穿上鞋就要去院裏搖拖拉機,“我去找那姓徐的算賬!”
“玉生!”
“哥!”
楊家大嫂和楊玉蘭一左一右拖住他,楊玉生力氣之大,拖著兩個女人往前走了好幾步。
“大哥,都這麼晚了,你一個人上路不安全。”
楊玉生頓了下,“也是,等天亮再過去。”
“天亮也別去!”楊玉蘭臉上滿是堅決,“他們老的老,廢得廢,就算你沒做什麼,萬一出點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大哥,我已經賠進去十六年,不能咱們一家人都拖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