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午後,玉竹正繡著一隻鴛鴦,鴛鴦頭頸中的幾針怎麼都繡不好,她拆了繡,繡了又拆,折騰幾遍之後,終於泄了氣,拿著繡花針左看右看,總覺得它怎麼就這麼難用呢?
外麵響起細碎的腳步聲,夏草進來通報:“小姐,張夫人來了。”
張夫人?
玉竹還在想張夫人是誰,卻見簾子打開,露出笑盈盈的一張臉,不是鬱歡又是誰?
“姐姐!”
玉竹扔下手頭的繡活,哎喲一聲撲過去抱住鬱歡:“姐姐,你怎麼有空來了?”
許久不見,鬱歡豐腴了幾分,臉上也有了幾分婦人的成熟端莊的風韻。
她笑著回抱玉竹,隨手拍了拍玉竹的背:“嗯,不錯,比上次胖了些。”
玉竹嗔笑道:“哪有姐姐這樣的,見麵便說人胖。”隨即想起大慶朝以微胖為美,鬱歡這倒是在誇她。
“姐姐,以後你要誇我,就說我瘦了。”玉竹嗔道,又問:“張伯伯和寶兒哥最近好吧?”
還是張寶和張胡剛剛回到上京城的時候,玉竹去探望了張胡一次,之後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她一直也沒顧得上再去張家,心裏倒一直記掛得很,擔心張胡不適應這邊的飲食氣候。
鬱歡笑道:“公爹和寶兒哥都好得很,知道我要來看你,公爹還給你帶了吃的。”
說著她取出紙包遞給玉竹,玉竹接過先不打開,而是喜滋滋地拉著鬱歡左看右看:“姐姐你怎麼舍得來看我?”
這時夏草端了熱茶進來,玉竹接過,親手捧給鬱歡。鬱歡接過茶喝了一口,帶著幾分幽怨幾分促狹笑道:“我若不來看你,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告訴我了?”
玉竹知道鬱歡說的是她訂親的事,見鬱歡以目瞪她,不由有些心虛。
“爹爹不是知道這事麼?我以為他會告訴你,再說了,自從訂親後,我父親和爹爹就都不許我出門了,成天窩在府裏,你妹妹我都快發黴了,哪兒有機會出去通知你啊。”
鬱歡瞪她一眼:“玉伯伯做得對,成親前你給我老實在家呆著!”說著她放下手裏的茶盞,走到繡花架前拿起玉竹繡了一半的作品,歪著頭左看右看。
“嗯,這鴨子繡得不錯,不過,你繡隻鴨子做什麼?”鬱歡說著,看看玉竹難看的臉色,似乎想到了什麼。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玉竹,再看看繡了一半的“鴨子”:“這……這該不是鴛鴦吧?”
玉竹鬱悶地瞪著鬱歡:“好姐姐,你說呢?”
鬱歡愣了愣,再次看看那隻“鴨子”,終於忍不住指著玉竹哈哈大笑:“你這是……你成親時就準備用這個啊?哈哈哈!”
被姐姐嘲笑,玉竹先是羞,後是慚,終於惱羞成怒,一把搶下繡活扔在針線笸籮裏,按著鬱歡,將雙手伸到鬱歡腰間,開始撓她的癢癢。
鬱歡最是怕癢,玉竹的手一放在她的身上,她立即就軟成一團,笑得上不來氣,連聲討饒。
玉竹又讓鬱歡多笑了一會兒,才恨恨地放開她。
鬱歡好容易停住笑,拿起那隻鴛鴦看了看,正色道:“照你這個樣子,到成親的的時候肯定做不完,這樣吧,我每天過來和你一起繡,咱倆一起把你的衣服做好,至於燕將軍的,就隻能靠你自己了。”
玉竹咬牙道:“好!我就不信我學不會!”
鬱歡哈哈大笑,又問:“你跟前就隻有夏草和春芽兩個怎麼夠,也不再買幾個丫環婆子使喚著。”
玉竹哈哈一笑並不說話,夏草在旁邊略帶幾分委屈地道:“張夫人您還不知道呢,就是奴婢和春芽,小姐也很少讓我們幹活,奴婢都覺得自己沒什麼用,小姐好像都不需要我們似的。”
“妹妹你該不是缺錢吧?”鬱歡若有所思:“也是,養活這麼一大家子人不容易,等你出嫁時,我送你四個丫環跟著陪嫁過去。”
“可別,”玉竹搖搖手笑道:“姐姐,你可知道我的,我不缺錢,是不喜歡別人服侍。”
夏草在旁邊一副“張夫人你瞧吧,小姐就是這樣”的表情,既無辜又委屈。
鬱歡哈哈地笑了:“妹妹你啊,和我公爹一個樣,總是不讓下人服侍,說是太累,真是奇怪,別人服侍著還會太累……唔……呃唔……”
她說著話,忽然捂著嘴向旁邊的淨房小步跑進去,玉竹與夏草對視一眼,夏草早搶在前頭衝進淨房,扶住了鬱歡。
可算給她找到伺候人的機會了,伺候不著小姐,伺候大小姐也好啊。
玉竹跟了進去,見鬱歡伏在銅盆上一陣陣的幹嘔,卻什麼也沒吐出來,夏草在旁邊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幫她順著氣。
玉竹過去接替了夏草,幫鬱歡拍著背,夏草急急出去端了漱口的茶過來。
鬱歡緩過勁兒來,漱了口淨了麵,回到外麵,歪著頭拍拍胸口,感覺似乎不難受了,便又像沒事人一樣,拿起針線準備繼續繡花。
自家姐姐真是個大心眼的,玉竹心想,吐了半天回來啥事沒有繼續繡花,也不說讓自己這當大夫的給診診脈,看看是怎麼回事。
“姐姐,你可有哪兒不舒服?”
玉竹的聲音傳來,鬱歡從繡活上抬起頭,見玉竹正用一種很奇怪的目光看著她。
鬱歡不由也奇怪道:“我也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可能這幾天天冷,又貪嘴吃了些涼的,昨天晚上在家裏就吐了一次,不過吐完就沒事了,我也沒理會它。你放心,我這身子結實著呢!”
“那寶兒哥也不管你?”玉竹問道。
“你寶兒哥昨晚營中有事,回來得晚,他回來我早睡了……你要幹什麼?少跟我來你那套!”
玉竹將桌上的藥箱打開,拿出脈枕放好,並不說話,隻是對她用眼神示意。
鬱歡縮了縮脖子苦了臉:“好妹妹,說了我沒事的,你可別想給我紮針,還有,我也不喝藥,那黑糊糊是什麼味道……”
玉竹並不理會她的嘮叨,隻是看著她,又指了指脈枕,那意味很明白。
夏草在旁邊掩著嘴笑。
在玉竹眼神的壓迫下,鬱歡無奈地住口,老老實實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放在脈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