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嘯遠飲了一口茶,急躁的心情平複了些。
燕夫人左右看看,低聲道:“昨日咱們說這事的時候,也隻有咱們三人,怎麼會傳出去?”她微微搖頭道:“將軍你先別多想,也許這事就是巧合。”
“那現在怎麼辦?”燕嘯遠帶著幾分火氣道:“青兒對玉家女兒情根深種,若她真的成了蕭岸錦的妃子,這孩子還不知會怎樣。”
燕嘯遠平素說話聲音洪亮,這時雖極力壓低聲音,話聲也還是頗為響亮,燕夫人嚇了一跳,急急作手勢,讓他輕聲些。
“不管了!”燕嘯遠怒道:“老子為國家打了這麼多年的仗,現在為了兒女的婚事便連大聲說話也不能,還當什麼大將軍?不如索性回老家去打鐵!”
燕夫人見他倔脾氣上來,隻得苦笑。
“好了好了,發脾氣也沒用,還是看看怎麼辦吧。”燕夫人好脾氣地道,又親手端了茶送到燕嘯遠口邊,低聲道:“先喝口茶消消火。若蕭岸錦還是監諦司的掌事,不用你出麵,青兒自己就能和他抗衡,可現在他是皇子,還是天武皇後唯一的嫡子,風頭正盛,別說青兒,便是皇帝其它的幾個皇子加在一起,怕是也得讓著他幾分。”
燕夫人將手中的茶杯向桌上一放,低聲道:“要不,明兒我去求求太後?”
燕嘯遠這時也冷靜下來,搖頭道:“沒用的,蕭岸錦心悅於玉竹,太後定然會向著自家孫子,怎會允你所請?說不得要被駁回來,還白吃一頓訓斥,畢竟不管於情於理,都是皇帝先賜婚的。”他拍了拍桌子惋惜道:“咱們隻慢了一步!”
燕夫人也知此事不妥,可她更擔心她的兒子,急道:“可青兒怎麼辦?我看他當時就神不守舍,回來的路上更是一句話都沒說,整個人都不太對勁。”
燕夫人頓了一頓,紅了眼圈道:“我擔心他做傻事。”
燕嘯遠搖搖頭,他倒不擔心這個。
“沒事,青兒是個曉事的。”他說。
……
……
燕青和玉竹這次沒有坐在藏書樓的樓頂上,而是在湖邊的石桌邊相對而坐。
秋夜風涼,石凳上鋪了厚厚的錦墊,玉竹身上披著燕青的外袍,倒是一點都不覺得冷。
“怎麼辦?”燕青穿著一身黑色的勁裝,顯得幹淨利落,他在湖邊的沙地上來回走了幾趟,回轉來對玉竹道:“竹兒,我帶著你離開上京城,咱們隱姓埋名,活得倒更自在些。”
玉竹望著他,月光下,她的麵容白皙秀美,眼眸中盈盈地映著月光。
“不行,你的父母家人,還有我的父親和爹爹怎麼辦?咱們一走了之,他們以後還要在上京城裏做官,生活,萬一皇帝遷怒於他們怎麼辦?”
燕青愣了一會兒,在玉竹對麵緩緩坐下來:“那,隻有一個辦法了。”
什麼辦法?玉竹看著他,預感到這惹禍精似乎又要惹禍了。
“索性扶子瑞上位罷了!”燕青麵容平靜,眼裏卻燃著熊熊的火焰,他說話的語氣平和,說出來的話卻是石破天驚的:“子瑞從南越挾勝歸來,正是聲望最隆的時候,朝中百官和民眾都對他印象極佳,這時候若要成事,正是天時地利人和兼有,事半功倍……”
話沒說完,玉竹便傾身過來,急急地捂住了燕青的嘴。
“不要胡說!”她道,站起身轉過石桌,對著他輕輕搖頭。
被玉竹溫軟的小手捂住嘴,鼻端傳來一陣陣馨香的氣息,燕青有一陣的恍惚,對上玉竹那雙亮如星辰的眸子,他才明白過來,看著她微微點頭,示意自己不會再說了。
玉竹這才鬆了口氣,慢慢放開手。
溫軟的手掌離開燕青的臉,他心裏驀然一陣不舍,冷不防地捉住玉竹的手放在嘴邊,在她掌心輕輕一吻。
玉竹羞紅了臉,嗔怪地瞪他一眼,在他身邊的石凳上坐下來,低聲嗔道:“這時候了還發瘋!”
燕青卻不答話,站起身來,示意她坐在自己方才坐的石凳上。
“竹兒你坐這邊,那個石凳肯定冷。”
玉竹聽話地挪到他坐過的石凳上,果然感覺身下的錦墊溫熱,不似方才那般冰涼。
兩人斜對而坐,愁緒又漸漸充斥心胸。
“其實,子瑞真的很合適,以前皇帝也很疼愛他,都是蕭岸錦突然冒出來爭了他的寵,不然的話,東宮之位肯定是子瑞的。”
燕青壓低聲音說道,帶著幾分不以為然:“我扶子瑞上位也是正統。”
玉竹輕輕搖頭,低聲說道:“燕青,你知道康王他自己可願意如此?而且,萬一不成的話,整個燕家都會受你連累。”
燕家深受皇帝信重,手握兵權,治軍有方,驍通善戰,當得上是國之柱石,再加上燕嘯遠性子耿直,從不結黨營私,更不參於儲位之爭。
是以將無論哪個皇子上位,都得對燕家倚重有加,可是若燕青扶康王上位的話,那事情就不一樣了。
燕青當然也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他歎口氣低聲道:“要不,我去求皇上,讓他收回成命。隻要不讓你嫁給蕭岸錦,我便為他賣命一輩子,帶著你去守北疆或去東南沿海和倭賊打仗去。”
玉竹想想,皇帝性子再是寬厚,也不可能把自家受寵的皇子訂下的親讓給一個臣子。
燕青當然也想到了這個理兒,他胸中愁腸百結,一邊放著愛人,另外一邊則放著全族和家人的性命,若讓他為了玉竹自己去冒險,他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可是若會連累燕家全族的人,燕青還是猶豫了。
“阿青你回去吧,估計燕伯父和伯母也急著,你不回去,他們會更不安的。咱們先不要冒失從事,再等幾天,好好想想,看看有什麼辦法。”
玉竹好勸歹勸,燕青終於將她送回她的院子裏,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玉竹站在窗前,看著他的背影,在他回頭看時,衝著他揮手示意,心下思忖著:也不知蕭岸錦會作何反應?
她已經明確地說了不同意親事,他是會就此放手,還是更加執拗?他臨走時說的那句對不起,究竟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