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劉神情木然,包紮的手法很是嫻熟,看得出他常做這事,似乎手上正在處理的傷口的主人,同他平日裏主刀的人一樣,並不是什麼皇子。
蕭岸錦站在一旁觀看,見康王過來,蕭岸錦對他微微點頭。
康王同樣頷首為禮,叫了聲大哥。
小刀劉終於停了手,慢吞吞地站起來道:“人牙有毒,按說應當把前端全割了的,可現在王爺不允,也隻能先包紮好,再觀後效了。”
蕭岸錦看向康王,似在征詢他的意見。
康王卻是一言不發,裝著沒聽懂。
方才宴會上周圍的人極多,兩人之間表麵看不出什麼,其實雙方心中都對對方有所忌憚。
做為最有可能爭奪東宮之位的兩名皇子,康王其實很是擔心蕭岸錦會趁機對付他,而蕭岸錦則擔心康王心中不滿。
畢竟若沒有蕭岸錦出現,康王執掌東宮之位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兩人都不說話,小刀劉倒也不急,就那麼穩穩當當地站著,神情陰鷙木然。
正僵持間,聽得外麵太監大聲稟報:“太後娘娘到。”
兩人心下都是一鬆,齊齊走到殿門前恭候。
太後麵色不豫,在宮女的攙扶下慢慢進來,聞到殿中的血腥味,微微皺起了眉頭。
幾名宮女急急地開窗通風,燃起了熏香。
“阿煌怎麼樣了?”
太後已經得到稟報,知道了前情,隻是不知傷勢如何。
一名太醫上前幾步,沉聲述說傷情,最後又補充了一句:“劉大人的意思是,人牙有毒,應當把前端的都割掉。”
聽到太醫提起他的看法,小刀劉木然應了聲是。
太後心中惱怒,但畢竟是一介女流,也不好多問,沉聲道:“徐聽鴻?”
徐聽鴻官階較高,可以參加殿上的宴飲,方才被太後叫了出來,這時走過來,同幾名太醫商議幾句,低聲向太後稟報。
“娘娘,臣等以為劉大人說得有理。”
“那就按你們說的辦。”太後麵色陰沉,看了榻上的端王一眼,轉身離開。
“阿炎跟我來,阿錦全權處理這兒的事。”
這安排並沒什麼不妥,監諦司本來就是掌管這些事的。
蕭岸錦和康王同聲應是,康王對蕭岸錦拱手為禮,快步跟著太後出去。
“你先來的?”太後神情沉沉,對康王問道。
康王微微搖頭:“不是,事發時大哥不在宴席上,孫兒被齊煥支了來,過了大約一刻的時間,大哥也來了。”
太後在明珠的攙扶下緩步而行,五顏六色的燈光照在她的臉上,她目中有著濃濃的悲傷之色,看著似乎又蒼老了許多。
“自作孽不可活啊,阿煌這孩子算是廢了。”
老婦人喃喃地念叨著,帶著幾分哀傷。
康王不敢多說,上前幾步攙住太後的另一邊胳膊。
“阿炎,阿錦這些年不容易,你還有母親,他……他卻是自幼被人……”太後說了一半說不下去,又似不知如何說才好。
康王急忙恭謹地接過話頭:“祖母放心,孫兒省得。大哥他深諳政事,處事幹練穩妥,孫兒是很佩服的。”
見太後神情放鬆了一些,康王又補了一句:“祖母,孫兒想去封地。”
去封地?這小子現在請去封地,是想表明態度,還是擔心阿錦會對付他,抑或兩者都有?
太後頗有些意外,回眸看康王一眼,目中有些疑問。
康王誠摯地回望,卻並沒解釋。
慈寧宮離得較遠,出了福瑞宮,便有兩頂軟轎抬過來,太後微微擺手示意不坐:“哀家想自己走走,炎兒你也跟著。”
康王正好也有事要求太後,答應一聲,祖孫二人在大群宮人的簇擁下緩慢前行。
秋夜的風微有涼意,明珠替太後披了件薄鬥篷,太後看著燈火下的皇宮,沉聲問道:“阿炎你為什麼突然想要去封地?”
康王知道祖母的意思,事實上他這個時候提出要去封地,每一個人都會這麼想。
“祖母,其實孫兒沒有別的意思,還想跟祖母求個恩典。方才在席間,孫兒見到了喬禦史的女兒……”
說到這兒,康王麵色微紅,看了看太後。
太後恰好也正在轉頭看他,目中滿是好奇之色:“哪個喬禦史?”她頓了頓,像是想起什麼,語氣帶著幾分驚訝:“莫非是喬瘋子?喬瘋子的女兒?”
康王低下頭,老老實實地答道:“是,祖母說對了。不過喬禦史雖有瘋名,他的女兒卻是端莊賢淑,完全不似喬禦史那般。”
太後愈發驚訝,停下腳步轉頭上下打量康王,臉上帶著驚訝而促狹的笑意。
康王被太後看得低了頭,旋即便抬頭大方道:“孫兒想求皇祖母賜婚。”
太後啞然失笑,這小子也終於動了春心,還沒等她取笑他幾句,就自己說出來了。
“昨天祖母還取笑你哥呢,沒想到今天我炎兒也開竅了,看來今年真是喜事不斷了。”
太後被端王的事帶來的鬱悶一掃而空,笑嗬嗬地打量著康王,又問道:“你給我說老實話,是方才你離席出去,遇到了喬禦史的女兒,因此瞧上了人家?”
康王點頭又搖頭,索性說開了他的臉皮也厚起來了,涎著臉笑道:“方才是遇到了喬禦史的女兒,不過去年上元節,孫兒就在燈市上見過她。當時她由喬梓帶著猜燈謎,是個聰慧機靈的。”
太後笑著點頭:“炎兒眼光不錯,我也聽命婦們說起過喬禦史的女兒,多少知道一些,那孩子模樣不錯,性子也好,你是打算?”
康王鬆了口氣。
“祖母,孫兒打算迎娶她為妃,成親後就帶著她出去遊曆一番。她被喬瘋……喬禦史關了這麼多年,很是可憐,孫兒想帶她出去見識咱大慶的大好江山和風土人情。”
康王道,心下微微忐忑,不知祖母會不會同意,隻要祖母同意,再同父皇說說好話,這事就算板上釘釘了。
最怕的就是祖母會多想,不過多想也沒關係,父皇意屬蕭岸錦做太子,自己出去遊曆,不是正好少了個潛在的禍患嗎?
太後果然想多了,立即肅容道:“阿炎你是不是聽了什麼人的蠱惑,怎麼會有這種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