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不能心軟。
“像安暖這樣的人，活著就是另一個白綺麗！玉竹，”富貴搖晃著玉竹，把她晃得頭暈目眩：“你還欠我一個人情，現在我不要了，隻要你別管她們，讓她們死！”
玉竹喃喃：“原本我也不想管她們了。”
“那你不要有心理負擔，這個罪我背著，不是你不救，是我不讓你救，用你欠我的人情來換的！”富貴粗暴地把她推給明珠和玉仕軒：“你倆看著她，別讓她犯糊塗！這小丫頭忒的心軟！”
明珠和玉仕軒應是，扶住了玉竹。
富貴轉身看向齊煥：“齊大人，我看你也沒什麼執行力，不如我來替你辦這事？”
齊煥嘿嘿一笑：“那敢情好,有勞富貴兄弟了。”
富貴大步跨過去一把揪起皇後的頭發，把她的臉湊到夜安暖麵前，厲聲喝道：“看看你的女兒，她落到這個地步，都是你害的！我可沒害她！你害人害得多了，現在害到自己女兒頭上了！”
皇後發髻散亂形容狼狽，喃喃道：“我也沒打算害她……她是我的女兒……”
也不知是不是聽到皇後的話，夜安暖緩緩睜開了眼，無比厭惡地看著皇後道：“滾開，我不想看見你，你害了我，你去死……”聲若遊絲地說著話，夜安暖的眼睛又緩緩合上，嘴一張，大口的血吐了出來。
富貴用力揮手放開皇後，厭惡地拍了拍手：“聽見了吧？這就是害人的下場！你女兒是被你害成這樣的！你當年若不要害我阿姐，哪有你的今天？”
皇後神情由茫然變成狠厲之色，喃喃道：“可我若不對她動手，又哪有我的今天？”
旁觀眾人都是心生涼意，知道這兩人說的今天，不是一回事。
富貴說皇後的今天，是指她和她女兒今天的淒慘模樣， 而皇後說的今天，則是她這十幾年來的好日子。
這世上，果然有一種人，死到臨頭都不肯悔悟。
夜安暖頭一歪，口鼻之中鮮血狂湧，再無聲息。
皇後情知母女倆都已無幸，厲聲嘶叫，撥出夜安暖胸口的匕首，插進了自己的胸膛。
殿中宮人都驚呆了，誰也不知下一步將會如何，等待他（她）們的命運是什麼。
明珠自小在宮中長大，死人的事也不是沒見過，這時心下也有些莫名的不適，她拉拉玉竹和玉仕軒，低聲道：“咱們走吧。”
玉竹回過神來，扶著看起來蒼老了許多的父親，跟著明珠離開。
齊煥等了一會兒，待皇後全無聲息，一個小太監過去探了鼻息，道：“沒氣了。”
富貴兀自不放心，親自過去試了試皇後的頸動脈和鼻息，這才站起身來，揮了揮手大步向門外走去。
他的心情也不怎麼好，白綺麗的話讓他想起了阿姐。
“哎，富貴，你把我放下去再走啊！”
大殿中又飄起喊聲，齊煥一呆，看看走出去的富貴，再看看梁上。
富貴不是出去了嗎，怎麼梁上還有人？
一雙灰布僧鞋在梁上搖搖晃晃，弘通的臉戰戰兢兢地從上麵露出來，滿臉的哭笑不得。
“富貴呢，別讓他走了，他走了我怎麼下去啊？”弘通喊道：“齊煥，快把他喊回來。”
齊煥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國師大人，您什麼時候也好這一口啊？您說您一個堂堂的國師大人，做什麼不好，跟著富貴學這些？”齊煥轉頭看看，富貴早走得沒影兒了，他看看左右的手下：“還不快去找梯子，把國師大人放下來？”
弘通哭笑不得，底氣不足地解釋：“咳，富貴這家夥，我是被他誆上來的。”
你這麼精明的人，粘上毛比猴都精，能被他誆上去？不過富貴那家夥不可以常理度之，齊煥想到那兩個刺客被折騰的樣子，心下又有幾分相信。
齊煥翻個白眼，催著小太監們快些行動，心說再這樣下去，這宮中的梁柱簡直成了外麵的菜市場，不論什麼人都要來爬上一爬。
趕明兒個，得找些工匠，在上麵放些捕鼠夾。
看著小太監們鬧哄哄地搬著梯子進門，支好梯子救人，七嘴八舌地有嫌梯子太短的，也有出主意，說拋上去一根繩子更安全的，弘通則大聲地指揮著該怎麼弄。
得了，您自個兒折騰去吧。
齊煥衝著梁上的弘通拱一拱手，打聲招呼，出了殿門，回去覆命。
這陰差陽錯的，除了皇帝以外，所有的當事人都見證到了白綺麗的死，這差事倒也辦得……還算不錯吧。
齊煥心下對自己辦的差事比較滿意，又想起了玉竹。說起來玉竹那丫頭可真是心軟，竟然差點又被白綺麗說動了心，就她的這種性子，將來能不能坐得穩那個位置，會不會落得和天武皇後一樣的下場？
玉竹等三人出了明翠宮，跟前再無旁人，玉仕軒終於忍不住老淚縱橫，他也顧不得禮儀，一個人走在前麵，不停地用袖子拭淚。
玉竹和明珠跟在他的後麵，默然無聲。
入秋的花園裏，各色時令鮮花還在開放，各種古樹的葉子棕黃橙紅，層翠疊染錯落有致，看起來倒比夏天時還要美上幾分。
風吹過遠處的湖麵，蕩起細細的波紋，樹葉發出細碎的聲音，遠處有秋蟲有氣無力地鳴叫著。
大仇終於得報，玉竹卻並不覺得快意，反而有些悵然若失。
風吹在麵上有些微冷，秋天到了。
……
……
比之夏天，秋天的夜晚來得要稍早一些。
康王府中，夜色四合，院落各處點起了明亮的燈火，亮堂堂的。
“怎麼可能？！”康王站了起來，手扶著案機邊。
肖岸錦是天武皇後之子？那怎麼可能？
堂下肅手站著一個人，低聲道：“消息可靠，皇後已被賜死，據說同時死的還有一個流落民間又被找回來的公主。”
康王聞言曬笑一聲：“這倒真是，皇子和公主都齊了。”
既然來人說消息可靠，康王自然信得過自己的手下，他蹙眉不語，神情若有所思。
屬下看著康王，想要說什麼又忍住了。
肖岸錦是皇帝與天武後的兒子，那麼那個位置，十之八九要落入肖岸錦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