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找吧。”謝運清道。
……
大殿中安靜無聲，所有人都看著太監手中捧著的明黃色卷軸。
竟然，真的，有？
長長的寂靜之後，太後蒼老的聲音響起來：“既然找到了，就打開看看吧。”
幾名重臣麵麵相覷，最終謝運清挪動肥胖的身軀，跪倒在地行禮，接過卷軸。
除了太後坐在皇帝身邊，握著皇帝的手不肯動彈，殿內所有的人同時下跪行禮。
謝運清在小太監的幫助下，徐徐打開卷軸。
“康王？”
竟然是康王！
果然是康王！
太後嘴角掛著一絲冷笑。
皇後流露出十分明顯的失望之色。
聖旨被小心翼翼地傳看，大臣們沉默無聲地看著聖旨的內容，麵上各自流露出不同的複雜情緒。
角落裏的齊煥先是一喜，後又露出一絲訝色。
皇上什麼時候寫了詔書？他貼身伺候皇上，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聖旨在大臣們中間傳閱了一遍，交回小太監手中。
皇後已經收拾情緒，臉上不見半點波瀾，端顏正容道：“如此，便等康王不日回歸上京，即可由康王監國，在此之前，國事就有勞諸位大人了。”
皇後說著微微一禮。眾大臣哪敢受她的禮，紛紛跪下還禮，大殿中亂糟糟的一片。
太後見皇後如此，心中一陣茫然。
皇後向來扶持的是端王，恨不得康王即刻去死，就在前段時間，皇後還派遣了大批的殺手死士去刺殺康王，現在她竟然會如此輕鬆地就同意了康王入主東宮？
皇後她是有什麼陰謀？
或者，她表麵上同意康王監國，實際上心裏怕是正在謀劃著什麼陰謀吧？
太後心下暗凜，握著皇帝的手緊了些。
既然聖旨確定康王為太子，太後和皇後又無異議，那麼殿中眾臣自然更無二話，紛紛開始歌功頌德。
“康王眾望所歸！”
“康王與國立有大功，有本朝太祖之風……”
“康王殿下勇武果毅，親率大軍南征……”
一個尖銳的聲音突兀地冒了出來：“太後娘娘，皇後娘娘，臣懷疑這聖旨是假的！”
此言一出，石破天驚。
像滾沸的油鍋裏扔進一把豆子，殿中立即嘈雜不已。
“怎麼可能，聖旨豈可偽造？”
“是啊，這聖旨與臣家中所珍藏的聖旨，用的材料完全一樣。”
“皇上的字跡，臣等都識得，這明明是皇上親筆所書。”
“是啊，上麵還蓋著皇上的玉璽。”
太後聽著心急如火，奈何雙目已然半盲，別說看聖旨上的字，便是將整個聖旨展開拿到她的眼前，她也隻能看到模糊的一團。
她的眼睛！
這雙眼睛累了事，她隻能聽著大臣們嚷嚷。
聽到這幾句話，謝運清心中一動，蹙起眉頭。
筆跡？
玉璽印鑒？
聖旨上的筆跡看著是皇帝的，但有些地方……
謝運清心裏猛然生出一種荒謬不可置信的感覺，他快步走到小太監身邊，拿過他手裏的聖旨，展開了細細觀看。
眾大臣如夢初醒，好幾個人亂哄哄地擠到謝運清的身邊去細看聖旨。
皇後嘴角帶著幾絲冷笑，心說看吧看吧，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
這邊已經有人發現了問題，大聲喊了起來：“這不是皇上的字跡！”
“不錯，這字粗粗一看同皇上的差不多，細看則要差著很多，筆跡轉寰之間頗有些生澀。”
“印璽倒是真的……”
“字跡不同印璽相同？”
“這字跡仿得不錯，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
幾名為首的重臣麵麵相覷，目光中均是驚惕之色。
聖旨的材質和玉璽的印跡都是真的，就連筆跡也仿得極為逼真，這……這是早有所圖啊！
“康王偽造聖旨，居心叵測！”
“皇上病得蹊蹺……”
“矯詔……”
太後心下一驚，隨即茫然。
她打心眼裏不願相信這件事是康王搞的鬼，可是除了康王，又有誰會弄出一個假詔書來，讓康王入主東宮？
太後微微搖頭，垂下眼簾，蒙著胬翳的目中神色不明。
“可是康王他一直在幽州那邊和南越人打仗，怎麼可能做這種事？”一名傾向於康王的大臣大聲道：“康王怎麼會做這種拙劣的把戲？”
“是啊，康王根本用不著這麼做！他入主東宮是眾望所歸，皇上早已有意……”
“吳彥林，你怎知皇上心意？而且，康王不在上京城，正說明他的心思縝密，選擇的時機恰恰好。”另一名大臣怒道。
這名大臣正是先前極力擁護端王上位的，他這麼一說，另外幾名擁立端王的大臣紛紛附和。 “聽說康王正帶著大軍日夜兼程趕回來，也就近一兩天即將到京城，這個時候出現偽詔，康王他所圖不小啊！”
“胡說！”吳彥林跳了起來，戟指罵道：“康王麾下精兵強將無數，若真有此意，又何須詔書！？”
此言一出，殿中忽然陷入靜默。
是啊，皇上病重不起，不能理國事，而康王剛剛立下大功，帶著幾萬精兵向上京城日夜兼程而來，這時候出現這種詔書，不是逼著康王謀反麼？
沒等眾臣說話， 一片寂靜之中，又冒出一個聲音。
“皇上這不是病！是被人暗害！”
如同天上炸起一個驚雷，殿中眾人心中俱是一顫。
吳若甫從徐聽鴻身後的一群太醫中間爬了出來，跪倒在地連連磕頭：“皇上脈證不符，絕對不是單純的疾病，而是為人所害，在飲食之中下了毒！”
他聲音洪亮說得又急又快，似乎生怕沒等說完就被拖出去滅口一般。
太後陡然坐直了身子。
她想到她的夢境，還有夢境裏皇後袖中的寒光。
果然嗎？
因為奈何不了康王，便來對同在宮中的皇帝下手了麼？可是為什麼詔書上的名字不是端王而是康王？
“來人，立即去查，皇上發病前吃了什麼！”
殿外有人領命而去。
齊煥從帷幕後走出來，到太後身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什麼？！是瑾妃？”
太後神色驚疑不定：“傳瑾妃來！”
沒等傳旨的宮人出門，瑾妃已經被押來了。
大殿之中安靜下來。
“啟稟太後，臣妾沒有給皇上送過食物，根本不知此事由來。”瑾妃麵色蒼白，行止落落大方，她掙脫開兩名宮女的手，依照禮節行了禮，這才低眉斂目，端然凝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