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如潮水般轟然分開,十幾名身著監諦司服飾 的官兵縱馬而入,中間一匹黑馬上的人端直而坐,表情淡漠冷峻,容貌俊美無儔,正是婆子們口中故事的主人公肖岸錦。
周圍安靜下來,隻聽見夜安暖嗚嗚的聲音。
看熱鬧的人們互相看看,發覺監諦司的下屬雖然例行公事地呼喝了幾聲回避,並沒有真的動手趕人,便又悄悄地挪動腳步,圍成了一個圈子。
幾名婆子和婦人似也被這氣勢所懾,閉住了嘴不再說話。
監諦司的下屬各自下馬,偷眼看一看自家大人,見他麵色冷淡並不說話,便也識趣地不作聲,隻互相使個眼色,默不作聲地將婆子們和夜安暖包圍起來。
夜自寒翻身下馬,站在婆子們和夜安暖的麵前。
“那些護衛是誰殺的?”他問。
幾名婆子互相看了看,突然齊刷刷地跪倒,為首的叫起屈來:“哪有什麼殺人啊,草民等都是安分的良民,家中也有田產家業,哪敢胡亂殺人……”
肖岸錦打斷了她的話:“那你們為何如此對她?”
一名機靈的下屬過去,將夜安暖和冬雪的綁縛解開,扯掉了她們口中的塞布。
夜安暖立即大聲嘔吐起來,穢物吐得滿身滿地都是。
冬雪似乎被嚇傻了,竟然沒有過去服侍她,隻是呆呆地看著地麵一動不動。
感覺到肖大人身上淩人的氣勢,婆子們不敢撒謊,為首的婆子連連磕頭:“大人明鑒!草民是被逼的!他們擄了草民的孫子去,那孩子可是草民家中唯一的獨苗,他們說……說隻要按他們的吩咐,引來肖大人,就放回孩子……”
她身後的婆子婦人們同時哭喊起來。
她們的情況大同小異,都是重要的親人被擄,若不聽從,親人就會沒命,比起被逼做這件事情,親人的命當然更重要一些。
而且她們也親耳聽到,夜安暖自承她有了義兄的孩子,她們隻是把這事宣揚開來而已。
“阿暖她自承懷了我的孩子?”夜自寒向來淡漠的臉色變得古怪起來,目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之色。
方才那名下屬立即厲聲喝道:“暖小姐是被賊人折磨得糊塗了,你們竟敢聽信賊人謊言,敗壞她的名譽,意欲……”
“寒哥哥!”下屬的話被打斷,夜安暖將肚子裏的東西吐個幹淨,幾天來的憋屈和怨毒在這個時刻暴發出來,她不管不顧地一聲厲叫:“這些該死的婆子,阿暖要你殺了她們為我報仇!還有那個該死的老張,他差點害了你我的孩兒!我要把他剝皮抽筋,五馬分屍!”
夜自寒的臉色立即變了。
周圍的人群轟然,指指點點議論聲四起。幾名監諦司的下屬抽刀威懾,卻收效甚微。
酒樓上瞧熱鬧的富貴哈哈大笑,將一粒花生米拋在空中,伸長脖子仰頭接住,哢嚓有聲地嚼了幾下,咽進肚裏。
花生米炸得脆嫩香甜,他滿足地喝了一口酒。
“這女人真他媽的蠢!她娘雖然也蠢,倒也算個奸詐有手段的,怎麼她就能蠢到這種地步?”
夜安暖還在哭訴,又一副嬌弱的樣子起身,試圖過來抱住夜自寒,冬雪如夢初醒般拉住她不讓她過去,幾名婆子婦人不停地叩首喊冤,現場一片混亂。
幾名下屬看看夜自寒淡漠的臉色,再看看歇斯底裏的夜安暖,既不敢詢問自家大人這事該如何處理,更不敢隨意勸慰夜安暖或是喝止她,萬一她受了刺激再說出些別的話呢?
圍觀的人群見監諦司並不抓人,夜安暖又極有底氣的樣子,議論聲登時變大了。
“這是誰如此大膽,竟敢捋監諦司的虎須……”
“咳,看這小娘子的反應,她這義兄與她真有私情啊。”
“估計也是肖大人得罪了人,人家打聽得他與義妹有染,這才故意來敗壞他的名聲……”
“他自己行止不端,怎麼怪得別人敗壞他的名聲?”
一時間眾說紛紜,圍觀者說得興起,甚至都忘了監諦司眾人的存在。
“妹妹你胡說些什麼?我一向將你當做親妹妹看待,怎麼會與你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你莫不是失心瘋了?”夜自寒終於從驚愕中醒來,厲聲喝道。
夜安暖一怔,抬起頭來,目中神情絕望而悲哀。
“寒哥哥你可是不想認這個孩子?”
圍觀民眾登時大嘩。
“始亂終棄!始亂終棄啊!”一個禿頂的老頭子尖聲叫道:“身為朝廷命官始亂終棄,我大慶朝危哉!”
“是啊是啊!孩子都有了又不認……”
“這小娘子其實長得還不錯,哪怕不願娶她為妻,抬回去做個妾也不錯嘛!”半老頭子再次舊事重提。
旁邊一個婦人沒好氣地道:“你以為人人都像你啊,家裏放著十來個妾,烏煙瘴氣的!”
夜安暖就像沒聽到議論一樣,死死地盯著夜自寒,就像溺水的人盯著稻草一樣:“寒哥哥你是和安暖開玩笑的吧?我知道你是開玩笑的,你不會不認安暖和你的孩兒……”
“阿暖不要胡說了,我什麼時候和你……”
夜自寒的話隻說了一半就被打斷了,夜安暖尖叫起來:“我沒有胡說!那天你在我屋裏過夜!”
眾人嘩然,夜自寒的臉白一陣紅一陣,最終變得鐵青,監諦司下屬們尷尬無比,那名機靈的心腹下屬也不再征求夜自寒的意見,一邊說著小姐您糊塗了,一邊去拉夜安暖。
他伸出手去沒等碰到夜安暖的衣角,又醒悟過來覺得不合適,轉臉對冬雪道:“姑娘趕快帶著你家小姐回去,她受刺激太多,肯定是瘋了!”
冬雪鬆開夜安暖,站直了身子緩緩搖頭:“不,我家小姐沒有瘋,她的肚子裏確實有了孩子!”
富貴一顆花生哽在喉嚨裏,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眾人嘩然,夜自寒眉頭微挑看向冬雪。
夜安暖興奮地喝斥那下屬,揚手甩那下屬一耳光:“聽到沒有?再敢胡說我讓寒哥哥殺了你!”
下屬身手靈活,怎麼會被夜安暖打到,他尷尬地退後一步閃開,不敢跟她動手。
“隻不過,你們,還有小姐你,都弄錯了,這孩子不是少爺的,而是咱們府中馬夫老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