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笑了笑,笑容裏有幾分靦腆:“那時我才十三歲,剛從家裏出來,第一站就來了這裏。那時候正是調皮搗蛋的時候。當時駐紮幽州城的是蘭將軍,說起來他可沒少跟在我後頭,幫我收拾爛攤子。”
說起自己小時候的糗事,燕青沒有一點保留。反正將來和玉竹成了親,母親一定會告訴她的,與其到時候被她取笑,還不如自己現在就說了,至少能博得玉竹一笑。
洞外的雨慢慢地停了,陽光從洞口斜射進來。
“……等我回去,整個軍營裏所有的士兵都被打發出去,滿大街地在找我……”
玉竹笑得彎腰捧著肚子:“那後來呢?”
“後來蘭將軍就學聰明了,告訴營門口的士兵,不許放我出去,誰放我出去,就自己去領板子。”
“哈哈,那肯定也攔不住你。”
“當然了,”燕青得意地笑道:“軍營裏的圍牆是做什麼的,不就是給人翻的……不過竹兒你怎麼知道攔不住我?”
玉竹狡黠地眨眨眼:“我當然知道啊,你忘了在禮縣的時候,燕北他們為了不讓你跑出去惹禍,連睡覺都分成三班倒的?十來個人專職都攔不住你,何況區區的圍牆呢?”
燕青苦笑,果然黑曆史不能有啊,自己不就是經常跑去胡族那邊玩個刺殺麼,竹兒她記得這麼清楚幹嘛?
“竹兒,成親以後我一定乖乖地呆在府裏,哪兒也不去!別說翻牆了,就是大門開著請我出去,我也不出去!”
這壞家夥!
剛才還覺得他很憨厚呢,沒想到撩妹倒是把好手,有事沒事就要提起成親後如何如何,就好像誰急著要跟他成親似的。
當初真不該跟他說成親的事的。可是那時候他孤身一人前往真田州城解大軍之圍,危機險阻重重,自己也是想到娘親臨終時的囑咐,一時衝動才那樣說的。
沒想到這家夥拿著雞毛當令箭,動不動就提起這事,還亂保證一氣。
玉竹飛紅了臉斜睨他一眼:“你出去不出去關我什麼事啊,再別亂說什麼成親不成親的,我當時是開玩笑的……”
“哎哎!竹兒你可不能不認賬……”
燕青急了,一把握住玉竹的手,正要將這事再敲定一遍,就見玉竹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掙脫他的手,急急忙忙地開始穿鞋子。
燕青一怔,忽然聽到洞窟深處隨風傳來低微的,嘰哩咕嚕的說話聲。
他微微側過頭仔細傾聽,目光卻是無意識地落在她的小腳上麵。
視線中,雪白的腳尖伸得筆直,飛快地鑽進同樣雪白的羅襪裏,接下來是青色緞麵繡著黃色小花的繡鞋。
耳中聽到的卻是隱隱約約的南越蠻語,音調古怪而低沉,夾雜著肆無忌憚的笑聲。
玉竹飛快地穿好鞋襪,見燕青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不由大羞兼大怒,狠狠擰了他一把。
這個時候了,還看什麼看!
正費力辨別聲音的燕青如夢初醒,跳了起來跑到洞口,捧起幾把濕土將火蓋熄,又紮紮實實地上去踩了幾腳,在洞口和火堆邊來回走了幾趟,接著一手拉起馬兒,一手拉起玉竹,快步向洞窟深處走進去。
玉竹有些不解,他要做什麼?這時候不應當或者撥出劍來打一場,或者躲去外麵嗎?
燕青感覺到她停下了腳步,微微一怔,迎上玉竹探詢的目光,輕輕搖頭,指了指裏麵,用口形道:“裏麵有岔道。”
玉竹立即明白過來,一聲不吭地跟著他。
裏麵的聲音越來越清晰,玉竹隻覺得對方似乎近在咫尺,似乎馬上就要迎麵相遇一樣。
然而燕青帶著她和馬兒七拐八拐,在一條岔路上,將馬兒趕進了寬些的洞裏,他帶著玉竹進入了另一條狹窄些的洞裏。
說話聲越來越清晰而雜亂,聽聲音對方似乎有十幾個人的樣子,伴隨著或輕或重的腳步聲,幾息之後,聲音又漸漸變弱。
玉竹知道,這些南越人已經過了她和燕青方才進來的岔路,走到通往洞口的路上了。
這些南越人是做什麼的,他們為什麼在洞裏,要去哪裏?
雖然並不害怕這些人,但玉竹還是有些擔心,那些人看到洞口的火堆,會不會起了疑心來找他們?
她不禁有些後悔,來的太過匆忙,沒有把藥箱帶在身邊,不然的話,這幾個人隻需要一點點迷藥就都放倒了。
聲音漸漸遠去,燕青拉著玉竹的手,向洞的深處走過去,玉竹心下有些焦急,出於對燕青的信任,還是乖乖地跟著他。
洞窟越來越窄,也越來越暗,隻走了幾步,便是一個岔路口,除了繼續直行的路之外,還有一個非常尖銳的拐彎,拐彎的彎度非常之小,幾乎隻有四十度左右。
燕青毫不猶豫地轉了進去,洞窟繼續變窄變黑,兩人並行已經變得不可能,隻能一前一後地側著身子,高一腳低一腳地摸黑前行。
燕青緊緊地握著玉竹的手,拉著她前行。越到後來,洞窟越是狹窄,好在洞壁還算光滑,並沒有掛破衣物什麼的。
燕青終於停下了腳步,玉竹的後麵恰好是一個非常窄的縫,她勉強擠了進來,再也前進不得。
前麵形成一個極為狹小的石室,隻能容得下兩個人擠在一起,就連稍稍轉身做不到。
此時兩人已是擠得緊緊的,能夠感覺到燕青堅實的肌肉,鼻腔間充滿了他身上清新的氣息。
迎麵有微風吹過來,帶著幾分新鮮的水氣。
前麵似乎漏進來一些光,借著微光,玉竹看到了燕青好看的側臉輪廓,挺直的鼻梁和亮得驚人的眸子。
玉竹心下一動,又聽到了那些人難聽的南越語,而且話聲十分清晰,就像那些人就在身邊說話一樣。
燕青臉上帶著幾分輕蔑的微笑,握著玉竹的手側耳傾聽。
玉竹從沒接觸過南越蠻人,對他們的語言完全不了解,是以聽著對方嘰嘰喳喳的說話,有時還夾雜著大聲而放肆的笑,她一句也聽不懂,臉上的表情隻有一個懵字。
燕青的眼中卻是漸漸燃起了怒火。
玉竹隻覺得燕青的手握得越來越緊,呼吸急促,借著那一線微光,可以看到他沉著臉,眸中似乎有怒火在燃燒,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懾人的氣息。
狹窄的空間裏,氣壓似乎忽然低了起來,令人呼吸不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