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安暖低頭看著自己的身子,雪白的肌膚上有著一片片的瘀青,她心想,這下子,那玉氏賤人便有三頭六臂,也搶不走她的寒哥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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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搶不要搶,搶也沒有用,隻有病人才能領藥,沒病的都到一邊去!”
熱氣騰騰的大桶散發著藥香味,一名衙役手裏拿著大勺子揮舞著大聲喊:“排隊排隊,不排隊的都沒有藥!”
玉竹將盛了藥的大碗遞給麵前的中年婦人,婦人從隊伍裏走出來,吹了吹藥碗,試著喝了一口,覺得冷熱正好,便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她把喝完藥的碗遞給身邊的兒子,跪下來對著玉竹磕頭。
“謝謝神醫小娘子!若不是你,我兒子就沒娘了!”
看起來又黑又瘦的兒子也跟著撲通跪下,把碗放在旁邊,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響頭,大聲道:“謝謝神醫姐姐,幫我把我娘找回來了!”
玉竹擦擦頭上的汗,摸了摸孩子的小腦袋道:“快起來吧,把你娘扶回去——大嫂,屋子裏要注意開窗通風,多喝水,吃清淡的食物,不可多食油膩和辛辣食物。”
因為這幾天連續不斷的施藥和診病都需要不停地說話,她的嗓子有些嘶啞,說話的聲音很低。
婦人感激地答應著,由兒子扶著離開。
旁邊排隊的中年男子好奇地問:“這娃兒說啥呢?他娘走丟了?”
發藥的衙役笑道:“這娃兒的娘前幾天腫得不成樣子,傻小子硬說娘丟了,這個不是他娘,直到這幾天他娘消了腫,這才說他娘找回來了。”
衙役口中說笑著,心下卻也在感歎:前幾天這婦人來的時候,是被人抬著來的,當時的她頭大如鬥,喘氣的聲音就像拉風箱,喉嚨腫得連話都說不清楚 ,藥都是被一點點灌下去的,可僅僅四天的功夫,這婦人就自己走來領藥了。
玉小娘子不愧是皇上親自題匾的神醫,果然不同凡響啊。一隻粗瓷大碗早到他的麵前,衙役心下一邊感慨,抄起勺子給碗裏盛了一勺藥。
“神醫小娘子,我爹病重又沒人幫著抬過來,能不能我代他領藥?”
說話的是一個少年,麵上有些靦腆,帶著幾分愁苦看向玉竹。
沒等玉竹說話,衙役先說了:“拿裏正的具書就能領藥,除了病情以外,其它的事情不要問玉大夫,有事問我!”
他討好地衝玉竹笑笑:“玉大夫你歇歇吧,這幾天可累壞了,聽聽,嗓子都啞了。”
玉竹點點頭,她也沒矯情,就在藥棚旁邊的樹蔭下坐了下來。
直到坐下來,玉竹才發覺,她真的是累慘了,除了嗓子痛得要命之外,全身也無一處不痛,尤其是兩條腿,因為站得太久導致又酸又麻,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樣。
長街盡頭奔過來一個少年,目光在人群中巡逡一遍,露出失望的神情,待轉頭看到坐在樹下的玉竹時,突然眼睛一亮,快步衝了過來,納頭便拜。
玉竹嚇了一跳,急忙起來扶他:“快起來,是不是家裏有病人?我跟你去診便是。”
說著她吩咐衙役:“小四哥幫我裝一罐子藥先給這孩子帶上,讓他回去給病人灌上,我隨後就去。”
衙役有些不情願:“玉大夫,你太累了,都好幾天沒休息,這大中午的太陽正毒,萬一中了暑熱我們也不好跟上官交待,實在要去,還是等傍晚涼快些再去。”
玉竹剛才站起得猛了,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搖搖欲墜,想想要在大太陽底下跑一個來回,自己這身體也真支撐不住,便點頭答應,又去扶少年起來:“你先帶藥給病人灌下去,我晚些去。”
那少年不肯起來,固執地搖頭:“玉神醫,我不是來求診的,前幾天你才到我家幫我爺爺診的病,那時是我爹來請你的。”他梆梆地磕了三個響頭,才抬起頭來,眼淚已是流了下來:“我是來謝謝玉神醫的,我爺爺他病好了,能下地了!”
少年額頭上沾了土,兩腮還掛著淚,看著很是滑稽,但周圍的民眾卻沒有一個取笑他的,都是心有戚戚的點頭。
“他的爺爺啊,老人家得了病能活下來的真是少數。”
“是啊,這場病死的都是老人和孩子,玉神醫來之前,哪一天不往城外送十幾個?”
“我鄰居家王婆婆,身子一向結實得很,因為這場病也去了,她兒子哭得那個慘啊!”
“咳!我家對門老田頭更慘,家裏三代單傳的獨苗孫子患了病……”
“快別說了,若不是玉神醫及時趕來,咱們現在也被抬出城外了……”另一人心有餘悸道:“前幾天我的眼睛都腫得睜不開,上不來氣躺在炕上等死,幸好我家婆娘來領了藥,才喝了三天,就能自己來領藥了!”
“老牛,以後可不能打你媳婦了,你這條命,一半是玉神醫救的,另一半的功勞得算在你媳婦頭上,那時候大家夥都以為這藥也和以前的一樣,沒什麼用,根本沒人來領藥,還是你媳婦心疼你,硬是把你死馬當活馬醫,領了藥救活了你。”
少年站起身來,臉上還掛著淚,卻是笑了起來:“玉神醫,我爹說了,我們一家人的命都是你救的,要在家裏給你立長生牌位!”
說完,這小少年也不等玉竹回話,就又飛一般地跑回去了。
“不錯,玉神醫活人無數,別說家裏立個長生牌位,就是在這幽州城裏為她造個生祠也應當啊!”
周圍一片叫好聲,幾個人七嘴八舌地附和。
玉竹大汗,若真給自己造個生祠,那自己就不要活了,怕是會被生生折殺吧!
她擦擦頭上的汗,正待說點什麼打消這些人瘋狂的念頭,就聽到轆轆遴遴的車聲傳來,寶兒渾厚的嗓音響起來:“藥來了,各位請讓一讓!”
隊伍自覺地偏向一邊,寶兒趕著車停在人群外,兩名隨行的軍士將藥桶抬下來,並排放在原本的藥桶旁邊。
排得長長的隊伍立即分開,分出一隊來站在這個桶的前麵。
被這麼一打岔,人群暫時不再說建造生祠的事,玉竹鬆了口氣,看著來到她麵前的寶兒。
“姐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