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開竅

大慶朝的製度,醫者乃賤業。雖然玉竹並不在乎這些虛名,但燕夫人不僅沒有看不起她,反而還很是真誠地心疼她所受的苦,讓玉竹心下頗為感動。

這時聽燕夫人的話說得極是真誠,玉竹答應了一聲,又解釋道:“其實我過的也不苦,我爹爹和娘親對我很好,比對親生女兒還好。”

燕青在旁邊插嘴解釋:“玉竹管玉大學士叫父親,把撫養她長大的田家夫婦叫爹爹和娘親。”

燕夫人更感歎了:“這孩子真是個有良心的,知恩圖報,還有那田家的,也算是難得的忠仆了,硬是把個小嬰兒帶到北疆,還養這麼大,學得一手好醫術。”

燕夫人像是想起什麼來似的,問道:“聽阿青說你四歲就會用糖人兒治病,治得還是你如今的姐夫,可是真的?”

這多嘴的家夥!

玉竹這半天已經被燕夫人的感激之辭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聽到這事更是有些別扭。

不等她回答,燕青便笑著解釋:“是啊母親,這事當然是真的。玉竹她真的很厲害,你要知道我那時候中的毒,一般的大夫都認不出來是什麼,玉竹她當時才十歲,出手就……”

“惹禍……燕將軍過獎了,治病救人乃大夫的本份。”

玉竹被他誇得惱怒,惹禍精三個字剛說了一個字,突然想起燕夫人還在場,又生生咽了回去,客氣地謙虛。

好在燕大將軍及時回來,算是化解了她的尷尬。

“將軍大人的身體很好,脈象中正平和。至於腰部和腿上的疼痛,是年輕時受了傷,當時沒有保養好的緣故。一會兒我開了方子,惹……燕青將軍你照方抓藥,按我說的法子幫將軍大人熱敷,堅持半個月就好了。”

玉竹診脈完畢,將脈枕收回藥箱,旁邊伺候的婢女早已將筆墨準備好。

玉竹寫了方子放在案上等待晾幹,拿起藥箱準備告辭,燕青卻是隨手接過她的藥箱:“謝謝玉竹,我送你出去。”

“……”好吧,玉竹鬱悶,她還啥也沒說呢。

“燕將軍,夫人,玉竹告辭了。”少女低頭屈膝施禮,形容端莊。

燕老將軍兀自吩咐夫人:“夫人,讓管家把診金給玉大夫拿上。”

燕青拎著藥箱和玉竹一起向外走,聞言頭也不回地道:“爹你就不用操心了,診金我會給她的。”

兩個年輕人的身影消失在中廳門口,燕大將軍兀自感歎:“玉家的事也真是慘,這孩子在外麵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好在陰差陽錯的回來了,不然的話,玉家還真是絕了後。”

他停了一停又想,好像現在也算絕後了吧,女孩子再能幹也是女孩子。

不過燕老將軍倒沒有把這話說出來,隻是低聲歎了口氣:“要說那幫子文臣,也就玉庭老兒一個能讓人勉強看得上眼,可惜他命不好……”

玉家的事在朝中是個忌諱,燕夫人心有顧忌,不願丈夫再就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喜滋滋地笑道:“別說別家的事了,說你自家的兒子吧,阿青怕是動了心了,我看咱們家快能辦喜事了。”

“啊?他看上哪家的小娘子了?”

燕夫人斜睨丈夫一眼,笑道:“真是打仗打得暈了頭,變成呆子了。你兒子剛才幫人家拎著藥箱,巴巴地跟出去,不就是為了送人家一程嗎?你看著,他沒有一個時辰絕對不肯回來。”

燕老將軍愣了一下:“你是說玉家的孩子?”

“是啊,你看阿青那個小意殷勤的樣子,”燕夫人抿嘴微笑道:“玉家這孩子這些年一個人在外麵也沒少吃苦,青兒心悅於她,娶回來也好。”

燕夫人看丈夫神情還有些懵懂,又道:“這孩子畢竟救了青兒的命,雖然是小地方長大,但禮儀風姿一點也不比京中那些小娘子差,我瞧著甚至比她們還要大方許多。”

她歎了口氣,有點心疼:“左右咱們家不講究那些門第之類的,你和阿青一向也沒有看不起做大夫的。女孩子家終究得有個依靠,若青兒喜歡她的話,娶了回來也好。”

燕老將軍似乎還有些回不過神來:“阿青喜歡玉家的孩子?這小子開竅了?怪不得這次肯回上京城來,等他回來我問問他……”

“哎呀你現在可不能問他……”

燕青送“玉家的孩子”出了門,眼珠子轉了轉,就像他爹說的一樣,忽然開竅了。

“玉竹,咱們在園子走走,一會兒我帶你去吃好吃的。我家後邊那條街不宵禁,吃食雜耍一應俱全,你成天忙著診病,今天就歇一會兒,去看看熱鬧。”

玉竹看看他,沒說什麼默默點頭。

事實上,從寺中出來到現在,除了診病的時候全神貫注,其它的時候玉竹都有些心神不寧的,隻是畢竟兩世為人,玉竹表麵上掩飾得很好,誰都沒有發現她的異樣。

剛剛得知了夜自寒的身世這種驚天的大秘密,再加上富貴所說,玉家的滅門也和皇後有關,玉竹心裏真是苦極了。

方才被玉夫人嗟歎一番,玉竹想想父親斷臂之後可憐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裏忽然失去了往日的堅定和平靜。

冬日的園子裏其實沒什麼好逛的,花木都光禿禿的,遠處的小湖也結了冰,玉竹低著頭默默地走著,嗬出的氣在臉前凝結成白色的霧,又慢慢散去。

夕陽漸漸落下,園子裏的樹木和亭台上蒙上一層淡淡微光,少女低頭慢步前行,瘦削纖細的身影孤弱可憐,冬日裏桔色的夕陽映在她的臉上,側臉的輪廓柔美無暇。

她看著似乎很是彷徨無依。

燕青從沒見過這樣的玉竹。

在燕青的印象中,玉竹總是一副淡定從容的樣子,即便上次被肖岸錦強擄,他找到她時,她也是絲毫不見驚懼之色,反而遊刃有餘地幫他們調解矛盾。

她這是怎麼了?是不是母親方才提起玉家的事,惹起她的愁緒了?

燕青摘下自己的大氅,輕輕地披在玉竹的身上。他一隻手裏還拎著藥箱,做這些動作的時候很是別扭,但玉竹低著頭想心事,竟然直到大氅落在身上,才發覺燕青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