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去尋了當時請脈的太醫，那太醫卻是在回家的路上失足掉入水中淹死了。我便知道這事不尋常。初時我沒有疑心到白綺麗那賤人身上，隻疑心是皇帝那蠢才做的，我跟了他幾天，看到他真的很傷心，連飯都不好好吃了，我就知道不是他做的。”
“如此過了兩天，我忽然想起來姐姐的孩子，在宮中尋了人逼問，說是給白綺麗那賤人抱走了，我當時隻當她是念著姐妹情深，將孩子抱回去撫養，可是夜裏去了她宮裏，才知道這一切都是她做的！”
弘通的牙齒咬得咯咯響，身子抖個不停，眼睛卻是死死地盯著富貴，等著他繼續說。
“那天夜裏很冷，倒同我姐姐死的那天相似，為了行動方便我穿得薄了些，凍得索索發抖蹲在宮裏的梁上，好半天才暖過來，就想看看姐姐的孩子是個什麼樣。”
玉竹這半天已經聽明白，知道那個可憐的孩子便是夜自寒，雖然知道他已經平安地長大，可還是不由自主地露出緊張的神色。
“我果然見到了那個孩子，寒哥兒當時裹著一層薄薄的繈褓，哇哇地哭著被奶娘抱進來，白綺麗隻遠遠地看了一眼，問那奶娘……問那奶娘……”
他咬牙切齒地說不出話來，弘通急問道：“她說了什麼？”
富貴揉了揉臉：“那賤人讓奶娘不要給寒哥兒吃飽，可也不要太快餓死了他！我在梁上聽得心驚，險些跌了下來，卻是硬生生地忍住了。眼看著乳娘抱了孩子出去，孩子餓得撕心撓肺地哭著，我卻沒有跟上去。”
室內極為寂靜，佛前的供著的香燒到了盡頭，一縷清煙嫋嫋上升，慢慢變淡消失。
“白綺麗……白綺麗那賤人拿出一塊帕子來，蓋在臉上聞了半天，哈哈大笑，又用水浸濕帕子鋪在桌子上，提起茶壺來向帕子上澆水……她說……她說……”
“她說什麼？！”弘通和玉竹同時問道，玉竹隻覺得心下發寒，身上發冷，知道下麵肯定會聽到極其惡毒的事情，就連夜小樓也一反溫潤內斂的神情，一雙深邃的眼睛看著富貴。
富貴並不理睬他們，他似乎回到了當時，又似乎附在了那個女人身上，聲音變得尖利起來，有幾分女人的味道，聽來更增驚悚：“我的好姐姐，不管你如何貌美如花，又智勇雙全，你打下來的江山和男人，最後不都是我的？你以為你懷了他的孩子就可以獨霸他？嗬嗬，你若不懷這孩子，我還真找不到機會下手呢！”
富貴的聲音尖利而陰森：“白綺麗一邊向帕子上澆水，一邊用手撫摸著帕子，低聲笑著說，‘好姐姐，這帕子蒙在臉上再澆水的滋味兒如何？你死得可還痛快罷！你放心，妹妹已經把你的孩兒抱了來親自將養，我可不會讓他那麼快地死去，怎麼著，也得放在我身邊玩個兩三年再讓他去陪你罷！’”
午後的陽光照在窗格紙上，高高在上的佛像在光線下顯得威嚴而猙獰，室內很是溫暖，玉竹卻是忍不住打個冷顫。
夜小樓雖然知道阿玥是被白綺麗害死，富貴卻一直不肯告訴他阿玥是怎麼死的，今日他第一次得知細節，才知她死得竟那般淒慘。
夜小樓眼中的淚水滾滾而落，雙手互扭，竟是連話也說不出來。
弘通的上下牙齒格格作響，雙目通紅，眼中有淚水不斷地落下來，他嘶聲道：“你……你當時竟沒殺了她？”
富貴像是沒聽到他的話似的，隻管自己說著：“萬萬沒有想到這賤人竟如此惡毒，我剛剛暖過來的身子霎時變得冰涼，耳邊隻是縈繞著寒哥兒的哭聲，勉強等得賤人睡下，便急急去找寒哥兒。”
“寒哥兒依舊餓得在哇哇的哭，那乳母抱著他在地上搖來搖去，喃喃自語，嘴裏隻是說著不敢，又忍不住解開衣襟給他喂奶。
我看那乳母倒也算是心善的，若寒哥兒丟了，她也沒命了，便將她和寒哥兒一並帶了回來，留著乳母照顧寒哥兒。”
“你，你為何不殺了白綺麗？為何不告訴皇帝，讓皇帝發落她？”
富貴說起夜自寒，神情好看了許多，聞言翻個白眼怒道：“我為何要殺了她？她害死了姐姐，還想慢慢折磨死寒哥兒，我不得讓她也難受夠了再死？還有皇帝那個蠢貨……”
富貴滿臉不屑，罵起皇帝是蠢貨簡直就跟罵自家孫子一樣：“皇帝上位後娶了那麼多的老婆，姐姐她心裏該有多痛？她過得一點都不快活，那些日子姐姐她一天天的憔悴下去，若不是腹中還有寒哥兒，姐姐她怕是早就死了！”
“何況那個蠢才皇帝，即便我說了，他會信嗎？他信了白綺麗那賤人的話，把她封為皇後，占了姐姐的宮殿，嗬嗬，我怎麼會讓她好過？
一年後她也生了孩子，我便將她的孩子也偷了來，隻不過寒哥兒宅心仁厚，對那個賤人生的賤種還頗有兄妹之情，那賤種在寒哥兒的庇護下竟然過得還很不錯！”
玉竹忽然想到了什麼，卻不敢確認，弘通先她一步喊了出來：“你是說，安暖是白綺麗丟失的女兒？她的女兒不是死了麼？”
富貴冷笑：“不錯！我等她把安暖養到一歲，娘倆有了感情，才偷了安暖回來！我若在生下的當時就偷回來，白綺麗跟她沒什麼感情，說不定痛得不夠厲害！”
玉竹暗暗心驚，富貴此人看著直腸子，有什麼說什麼，對了錯了都不否認，沒想到報起仇來竟是如此狠毒，竟然連母女相處日久的感情都算計到了。
但是反過來想想，她對做了皇後的白綺麗更是心驚，害死自己的好姐妹就不說了，竟然還一遍一遍地回味演示當時的情景，她這是有多恨那位阿玥啊。
富貴嘿嘿冷笑，弘通和夜小樓並不說話，玉竹心下惕惕，也不敢做聲。
室內寂靜無聲了一會兒，弘通問道：“阿寒他知道這事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