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英武的臉上笑容靦腆：“兒臣也就得個獵熊的虛名罷了，這副身子能勉強拉開弓就不錯了，哪能獵得了熊呢。”
“你這金枝玉葉的，要那蠻力做什麼？”皇後溫柔笑道：“左右有手下人代勞就是了，以後切不可以身犯險。”
康王恭謹答應著，皇帝見他呆得久了頗不自在，便讓他出去隨意走走，待午膳時分再過來一起用膳。
看著康王退出去，皇後臉上笑容不減，狀似無意微笑道：“炎兒手下可頗多能人勇武之士呢！”
皇帝淡淡笑道：“他也就是身子骨不好，自己拉不得弓射不得箭，所以偏喜歡勇武有力的。你看看哪個皇子像他那樣，府中連個像樣的師爺謀士都沒有，就養著一幫子腦子裏都裝滿了肌肉的貨。”
皇帝手指輕輕叩著桌麵，微笑道：“這小子成日裏就曉得玩耍，哪兒有新鮮事就往哪兒湊，我看他啊，還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似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懂事。”
皇後目中釋然之色稍縱即逝，她立即笑道：“誰說炎兒不懂事了，這不有了熊掌和鹿胎就巴巴地獻了來，真是個孝順孩子，就是身體不好了點兒，多多將養著也就是了。”
“他啊，也就開了一竅吃和玩。”
皇帝的午膳吃得頗為高興，皇後回了自己宮中用膳，飯桌上隻有皇帝和康王。
皇後不在跟前，康王放鬆了許多，便輕言細語地給皇帝講起外麵的趣事。
同其它皇子養在宮中不同，康王小時候身有痼疾，隱靈寺的國師斷言，他隻有經常在外走動，身子才能健康。
所以康王是從小就在宮外玩耍慣了的，見多了市井間的奇聞逸事，經常回來跟皇帝說一說，皇帝也是極有興趣，隔些日子就把他召進宮來，父子倆談談說說，頗得意趣。
皇帝一生長於深宮，出門時也是前呼後擁，光儀仗就擺開幾裏路長，哪裏親身見過聽過這些市井俗事？大臣們上折子議事也都是說的大事國事，誰敢把市井之中的閑事跟皇帝說來？
“……那田小娘子隻用了三粒藥，便把蟲子都打了下來，那幾名婦人哭都來不及，隻得認罰。”康王說著放下筷子。
齊煥得了指示，小太監過來把飯菜收拾下去，齊煥服侍著皇帝漱口淨手，皇帝頗有興致地問了一句：“那小娘子當真是從北疆來的？”
“是的父皇，三年前胡族圍杭口縣之戰裏，那時她才十歲，就能為士卒治傷了。”
皇帝笑道：“民間果然多有奇人異事，將來朕上了年紀退位之後，也要去民間走一走，看看民生疾苦，也順便見識一下這些民間逸事。”
齊煥湊趣地笑道：“等皇上一百二十歲退位時，奴才讓奴才的徒子徒孫跟著去伺候皇上！”
康王也湊趣笑道：“不錯，那時候我的孫子也大了，讓他陪著皇爺爺遊山玩水，看看咱大慶的江山壯美如畫！”
皇帝心懷大暢，哈哈大笑。
康王知道皇帝有飯後小憩的習慣，趁勢告退，皇帝笑著揮手示意他退下。
康王出宮，想著左右無事，不如去張寶家的醫館看看，也好看看燕青囑托他照顧的人物是個啥樣子。
說起來，三年前他同鬱竹是見過的，隻不過那時鬱竹年齡尚小，康王又沒當回事，隻記得是個清稚漂亮的小丫頭，有幾分同年齡不符的沉著，至於鬱竹的麵貌，他倒是一點都不記得了。
燕青那小子拜托康王的時候，口口聲聲說他對鬱竹無意，兩人之間隻是救命之恩，醫患之情罷了。
但康王卻是知道，燕青對那位田小娘子的情意，絕不止是醫患之情這麼簡單。他認識燕青十幾年來，除了追殺胡族和南方的蠻夷，可從來沒見過燕青為哪個人負著傷痛千裏追襲的。
康王心想，燕青那家夥成天就知道跟南蠻北胡過不去，估計對他自己的心意也根本不大明白罷。他可得替燕青看著點兒，別讓另一個家夥趁虛而入。
要不然就這麼著，在燕青回來京城之前，就先讓張寶不要去值勤，每天在醫館裏呆著，替他曾經的主將看著他的姨妹，莫讓別人捷足先登騙了去？
康王越想越覺得這計劃不錯，興衝衝地著人快馬去叫張寶，他則慢悠悠地縱馬向玉生堂而去。
馬兒行到那條街口，老遠地就見街中圍了一大圈人，康王是個喜熱鬧的性子，縱馬過去一看，巧了，人群正在玉生堂的門前。
玉生堂的門前極為熱鬧，小昭和母親，趙妻三人並排跪在玉生堂門口磕頭，趙花豆在一旁口沫橫飛地講述小昭的病情和故事。
周圍看熱鬧的人圍了一大圈，七嘴八舌地問詢情況，有罵長舌婦人的也有讚歎玉生堂醫術高明的，更有置疑者高聲詢問：“哪兒有十來歲的小娘子便成神醫的，花豆子你這是改行了啊！不訛人了，改騙人了！”
趙花豆大怒，轉著腦袋尋找說話的人，不待他找到那人，跟前便有鄰居賣布的老掌櫃的反駁：“可別胡說，當心爛了舌頭！那天趙花豆生病是大家夥兒都看到的，當時他確實想訛錢來著，可惜病不等人，最終不僅沒訛著錢，還老老實實地把診金都給了。”
“不錯，”另一個婦人也道：“小昭的事情我們那片的人都知道，病了半年了，眼瞅著就沒命了。也不是沒瞧過大夫，可誰也說不清肚子裏是怎麼回事，小昭娘急得差點拿剪刀剪了孩子的肚子！還是人家神醫田娘子醫術高明，一眼就看出來是蟲子！”
說風涼話的人見犯了眾怒，鑽進人群中不敢說話。有人來了興趣，圍著那婦人詢問剪刀剪肚皮的事。
那婦人的丈夫也曾是薛榮華的入幕之賓，她早就恨薛榮華恨得要死，鬱竹幫她出了氣，她心下無比感激這小娘子神醫，這時見有人問，急急添枝加葉地講述起來。
婦人口才極好，兼之故事本身令人氣憤，人群不時發出驚訝的哦哦聲和咒罵毒舌婦的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