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
“娘的，喊什麼啊，嚎喪啊？”趙花豆罵道，語聲雖還低微卻有力了許多，頭上的汗已不如初時那麼多，臉色也不再赤紅如血。
婦人本是直身跪在他的麵前，這時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低聲哭了起來。
“哭什麼哭，老子還好好的……”
兩個孩子也撲過去哭。
“阿安阿寧你們怎麼來了，這兒是哪兒啊？”
“神了！”
“真是沒見過這麼厲害的大夫啊！”
“光能看出病來不算啥，能治得好才是真厲害！”
幾名無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鬆了一口氣。
田治輝已經擬好方子，鬱歡抓了藥分成四個小包，利落地用細繩串好拿過來：“大嫂，這是四付藥，先用涼水泡半個時辰再煎。”
婦人接過藥趴在地上磕頭。
“菩薩心腸啊！”她哭著喊道：“我家相公得罪了你們，大夫還為他治病，真的是菩薩心腸啊！”
鬱歡扁了扁嘴。
“大嫂，為他看病是看在你和孩子的麵子上，若是他和他這些狐朋狗友，”她不屑地掃視眾無賴一圈：“來一個我打一個！”
眾無賴也不知是為田治輝的醫術所懾，還是被鬱歡打怕了，竟然訕訕地無人作聲。
“好！”方才那年輕人帶頭鼓掌笑道：“憐婦孺而不畏強暴，濟世醫民懲惡揚善，玉生堂，好樣的！”
民眾們紛紛跟著鼓掌。
“玉生堂，好樣的！”
“醫術通神啊！”
“看一眼就知道是啥病……”
“不止啊，看一眼就知道做過啥事……”
“大家讓一讓，讓這些家夥出去，有他們在，這屋子裏忒地悶氣！”鬱歡指著醫館大門笑道：“快滾！”
幾名無賴低著頭匆匆而走，又被鬱歡叫住：“怎麼，不要你們的大哥了？還有，診金和藥錢呢？”
白麵皮掏出一小塊碎銀子，欲待遞給鬱歡又有些不敢，改為遞給田治輝，田治輝並未客氣，大方收下。
白麵皮推一把另一個無賴，那人折返來背起趙花豆。
婦人跟在他們後麵，千恩萬謝地拎著藥包出門，阿安拉著阿寧走到門口，停下來回頭跪倒磕頭：“謝謝姐姐。”
阿寧也乖巧地跟著跪倒：“謝謝姐姐。”
這幾個字咬字倒是極為清楚，鬱歡一愣，高興地笑了。
“下次想吃點心再來，姐姐給你買。”
“她幫趙花豆診病了？”
夜自寒看著案上的文書，頭也不抬地問道。
“是的大人，”年輕人難掩興奮之色：“藥是田大夫開的，不過小田大夫診病如神，有如親見，連趙花豆做了什麼，吃過別家的藥都知道。簡直就像大人手下那幫……”
“那幫無賴再沒找她麻煩？”夜自寒放下文書，抬頭看他問道。
“那幫子欺軟怕硬的家夥哪兒敢啊！他們出門時恰好遇到張寶，張寶聽說他們就是前幾天來尋釁的無賴，很是放了幾句狠話。若不是趙花豆病著，又有婦孺跟著，估計那幫家夥非得有個缺胳膊斷腿的，這事才能算完。”
年輕人抬頭看看夜自寒臉色，見他不似平時冷淡的樣子，反倒像是很有興趣，便繼續說起來。
“盡管如此，他們也被嚇得夠嗆。張寶一腳踹斷了門口拴馬的石樁子，警告他們若再敢來騷擾，便同那石樁子一樣下場。”
年輕人嘿嘿笑道：“要說這張寶還是太過憨實，看不清世事。他當時身上穿的是康王府的護衛服飾，那幫無賴成天在上京城裏混飯吃，哪兒認不出來康王府的標誌？怕是以後見了玉生堂的名號都要繞著走了！”
夜自寒神色不變，問道：“康王那邊……”
“大人料事如神。康王之所以認識張寶和小田大夫，果然是三年前的杭口縣攻城之戰的事。張寶當時做為民壯上陣，勇武出眾，康王看中他要帶他回京，張寶以父親失蹤為由拒絕了。”
夜自寒微微蹙眉：“可查過？”
“查過，杭口縣知道此事的人極多，三年來張寶每日都去羅家肉鋪打探父親的消息，可能他的父親失蹤時日太久，這次終於死了心，才跟來上京城。”
年輕人看看夜自寒神色無喜無怒，又道：“張寶與田家大小姐兩情相悅，田家夫婦也樂見此事，這事杭口縣城知道的人也不少，張寶已是田家內定的大女婿人選。”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大哥你果然料事如神啊！”富貴激動之下連舊時的稱呼也冒了出來而不自覺：“這田大夫是真有兩下子，父女倆一個診病一個治病，配合得天衣無縫！”
夜小樓微笑，摩挲著手中的玉笛。
玉笛晶瑩碧綠，拿在手中微微生溫。
富貴在地上轉了幾圈，激動勁兒過去，忽然低聲道：“主人，你說這田大夫的醫術是否可為我所用？”
夜小樓臉色一沉。
直到這時，這個沉屙不起十幾年的病人身上，才又隱隱散發出那股巍然淩霸的氣勢。
“別把她拉扯進來，這些事和她無關。”
富貴並未被夜小樓的氣勢所懾，相反他滿臉激動之色：“大哥，你終於想通了！我的大哥又回來了！”
夜小樓無奈地笑笑，又回複那個溫厚內斂的中年人形象：“早就說了讓你別叫什麼主人主人的，聽著讓人難受，這多好，再叫聲大哥來聽聽！”
“大哥！”富貴撲過來：“咱們什麼時候動手？這些年我忍得已經快憋成傻子了！”
“慢慢來吧，為她報仇，不著急。相信她也希望咱們穩穩的。”
“是是，穩穩的穩穩的……不過，田大夫那邊，寒哥兒對她似乎很是不同，若真如此，那終究會入對方的眼，更何況安暖那賤人現在就已經恨上她了。”
“寒哥兒有派人保護她，這事不用咱們操心。”夜小樓微笑道，心想雖然還不知道派去的人還不知道是不是她們姐妹的對手，不過若再加上張寶的話，還真是不夠看的。
唯一需要擔心的是，這孩子的一家人都心地純善，田治輝軟弱善良，寶兒和鬱歡憨直可喜，這本是優點，但在這個環境裏，卻很有可能要了他們的命。
好在寒哥兒派去的人是個機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