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身世

獵獵燃燒的火把照耀下,幾名士兵同時驅馬向這邊行來。

鬱竹第一個想到的是圍牆裏的人而不是自己。

那個嗚咽痛哭的男人一定是她的生父玉仕軒。

若被士兵們聽到玉仕軒說的那些話,會不會對他有什麼不好的影響?

她顧不得多想,衝著圍牆那邊大聲喊道:“城防司的人來了!”

男人的哭聲立即變小,隨即是悉悉索索的踩踏聲,青煙隨之變細消失,接著便是慌亂而迅疾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伴隨著花木被分開的細碎聲音。

直到這聲音遠去消失,鬱竹才掉轉馬頭,對猶自發愣的夜自寒大聲喊:“快跑啊!難道還等著被抓起來吃牢飯啊!”

夜自寒回過神來,鬱竹已經輕輕一夾馬腹,馬兒如離弦的箭一般飛馳出去,馬背上的少女回頭大聲對他喊:“快點跟上,我不認識路!”

這丫頭真是可愛!

夜自寒搖頭微微一笑,催馬跟了上去。

回到夜府時已是深夜。

夜自寒將鬱竹送回他的院子,兩名丫頭已經把屋裏收拾整齊,被褥都用香熏了,正並排坐在廊下打瞌睡。

被他們回來的聲音驚醒,兩名丫頭揉揉眼睛齊齊迎上來,伺候著兩人進了屋子。

鬱竹為了防止被捉一路騎馬飛奔,驚魂未定,此時還沒來得及詢問心中的疑惑,進屋後見夜自寒安頓好便要去富貴那兒,鬱竹急忙對他使個眼色示意他留下。

夜自寒不知道她有什麼事,卻十分聽話地留了下來,兩名丫頭見兩人似乎有話要說的樣子,也識趣地退了出去。

夏草最後一個出去,特意沒有關上門,拉著春芽站在遠些的回廊下,麵朝屋裏恭敬站著。

夜自寒掃了一眼兩個丫頭,心下十分滿意。

那個穿綠色襖子的丫頭,沒枉了鬱竹方才一心惦記著為她治傷,考慮得還挺周到。

這丫頭是擔心兩人深夜裏獨處一室,將來說起來不好聽,才選了這麼個位置站著。這個位置選得十分巧妙,既能看得到屋裏兩人的行動,又聽不到屋裏人的談話。

夜自寒心想,明天得告訴管家,給這兩個下人的月例銀子漲一漲。

鬱竹從現代穿過來根本沒考慮這些,加上她做大夫同病人單獨接觸慣了,也並不把這些瑣碎事情放在心上。

此時她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夜公子,剛才你說那園子裏的人是?”

夜自寒對上鬱竹的目光。

明晃晃的燭光下,少女明亮的目光中有些不忍,有些擔憂,似乎還有些別的什麼東西。

“是的,園子裏的人估計是玉仕軒。”他微微側頭思考:“似乎,十幾年前玉家的案子也就發生在這個時節?”

桌上有春芽煎好的熱茶,鬱竹親自動手倒了一盞茶遞給夜自寒,又給自己倒了一盞,端起來讓茶盞的熱度熨著自己的手,問道:“你知道這個案子是怎麼回事嗎?”

她勉強擠出一絲笑意,盡量用輕鬆的語氣問道:“你不是知道那麼多的奇聞逸事麼?給我講講玉家的事唄。”

夜自寒苦笑著搖了搖頭:“鬱竹,這些事你還是少知道些為妙,玉家的事同我講給你聽的那些奇聞逸事不同。玉家的事牽涉甚多,不管出於什麼原因摻合進去,一個不小心是會殺頭的。”

鬱竹沒想到玉家的事情如此複雜,致使夜自寒就連夜裏單獨談論一下都不敢,她想到玉仕軒口中的玉錦,心知這所謂的玉錦多半就是玉家為她自己取的名字。

“那你可知,玉仕軒口中所說的玉錦是怎麼回事?”

想了想,鬱竹還是忍不住問夜自寒,她想要知道市井之中知不知道玉錦的存在,或者說,玉錦的存在是不是一個秘密?

這一次夜自寒倒沒有推托。

原本夜自寒也不是因為害怕而推托。隻是因為他知道玉大學士是鬱竹師父所敬仰的人,夜自寒擔心鬱竹會一時衝動摻合到玉家的事情當中,反而害了她自己。

畢竟他對鬱竹的將來還是另有一番打算的,隻是現在暫時沒跟她說罷了。

但是玉家這位所謂的玉錦倒沒什麼忌諱的,夜自寒索性便把所知的情況都說給鬱竹聽,也省得她萬一不死心去找別人打聽。

“……你的意思是,玉家那個剛出生的嬰兒丟了?沒人知道她被誰偷走,是死是活?”聽夜自寒講述了玉錦的事,鬱竹越發肯定夜自寒的玉仕軒說的玉錦就是自己。

“不錯,”夜自寒俊臉上略有些遺憾之色道:“那孩子剛剛生下來就遭遇滅門之禍,在災亂中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是被人救走了,還是被殺了。因為後來沒有找到屍體,所以更傾向於丟失了。”

鬱竹暗暗鬆了一口氣。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是該盼著別人知道她還在這個世上,還是慶幸沒人知道她還活著?

“這件事情恐怕隻有玉仕軒記在心裏,其它的人都早已忘記了這個被玉大學士早早取好名字,名叫玉錦的女嬰。當然這也因為她是個女嬰,若是男孩的話,恐怕不止玉仕文一家會寢食不安,就是朝中的某些人,也會想盡辦法找出這孩子趕盡殺絕的。”

“為什麼?”鬱竹一句話問完,還沒待夜自寒回答,就知道自己問了蠢話。

這可是古代啊!

雖說大慶朝不是她所熟知的任何一個年代,但重男輕女的習俗卻是完全相同。

不論市井之中,官場之上,甚至手工業農業等各行各業中,女子都沒有任何的地位可言。大慶朝的女子唯一能施展自身能力的地方,就是在後宅之中搞點宅鬥什麼的。

真正涉及到政治,民生和經濟的問題,女子一點話語權都沒有。

就以屬於下九流的大夫為例。無論從大夫的性別比例和主攻病症的方向來說,女子都屬於極其弱勢的群體。

行醫九年來,鬱竹從來沒有見過其它的女性大夫,而男性大夫主要鑽研的方向也多是針對男人的普通病症,幾乎沒有什麼人願意涉獵婦科和兒科。

無數的女子和孩子生了病也隻能捱著,或是被庸醫誤診,或是被生生拖死。

所以,如果玉家留下的是個男嬰,說不定他長大後還有機會做出點大事來,甚至整件事因此翻盤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