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苗輕輕地把頭靠在顧盛的肩膀上，沒有說話。
淼淼則天真地問：“爸爸，我媽媽是不是很漂亮？”
顧盛沒有注意到，淼淼說的是“我”媽媽，而不是“我們”的媽媽。
他的思緒依然沉浸在回憶裏，聲音沉沉的。
“嗯，她不但長得很美麗，而且溫柔，善良，大方，體貼，懂事……在爸爸心裏，這世界上沒有比你們的媽媽更好的女人了。”
他剛才有一句話沒有說完。
就像苗苗一樣。
從他第一次遇到苗苗，就覺得她長得很像殷雪柔。
不但容貌，還有表情。
那些甜美純真的笑容，偶爾的調皮和狡黠，那麼的細心和懂事……
雖然明知不可能，可是顧盛依然總是能從苗苗的身上看到殷雪柔的影子。
所以苗苗雖然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可是他依然忍不住去疼愛她，寵溺她。
“爸爸也很好啊，所以媽媽才會嫁給爸爸！”淼淼的語氣裏帶著明顯的討好。
顧盛淡淡地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他哪裏好？如果他真的好，殷雪柔又怎麼會離開他？
從看到殷雪柔留下的字條，從知道殷雪柔離開自己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無時無刻不在悔恨，他悔恨自己為什麼做得不夠好，為什麼當時沒有反抗吳麗珍，為什麼沒有料到殷雪柔會離開他……
他當然想不到，結婚十幾年，殷雪柔永遠那麼溫柔體貼，永遠那麼善解人意，他們夫妻的感情那麼好，那麼深，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失去她。
可是後來，他恨死了殷雪柔的善良。
善良都是要付出代價的，殷雪柔付出的代價就是，為了不讓顧盛為難，她選擇了離開。
這對他們兩個人來說，都是一種曠日持久的折磨。
不管淼淼怎麼說，他都知道，他從來都不夠好。
自始至終，苗苗始終不發一言，她隻是抱著顧盛的胳膊，小小的身體依偎在他的身邊，就像一隻溫暖的小貓。
她知道，顧盛現在的心情是懷念，他隻是想找個人傾訴。
這麼多年來，所有人都把殷雪柔的離開怪罪在顧盛身上，沒有人理解他內心的孤獨和苦悶。
“哇，煙花！”淼淼忽然指著遠處，大叫了一聲。
從山頂往下看。可以看到大部分的城市的夜景，即使在星光和燈光的交相輝映之下，那些燦爛的煙花依然顯得很奪目。
“我還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煙花，真好看啊。”淼淼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爸爸，那邊是遊樂場嗎？我看見了摩天輪，好高好高啊，上麵還有各種各樣的彩燈呢！”她東張西望，越看越是興奮，“那邊是什麼？有好多的圖案，它們還在動呢！”
顧盛淡淡地說：“那是燈光秀。”
“燈光秀是什麼？每天都有嗎？我可以去看嗎？”淼淼轉過頭，興奮得兩眼放光。
這是她從未有過的經曆，這是她全新的生活，她看什麼都好奇，這麼激動也可以理解。
相比之下，苗苗就像是沒有存在感一樣，她不出聲，隻是安安靜靜地坐在顧盛的身旁。
“也許吧。”顧盛隨口說道。
如果是苗苗喜歡燈光秀，那他哪怕一擲千金，也會讓整個城市長明。
可是淼淼這麼說，他卻完全沒有這樣做的想法。
就連顧盛自己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他是個事業成功的男人，卻從沒有試著做一個好父親。
這一點，從他對五個兒子的態度上看就可以知道。
隻有對苗苗，他才會傾注那麼多的情感。
想到這裏，顧盛攬著苗苗的胳膊下意識地緊了緊。
他們麵前不遠處，淼淼依然背對著他們，很顯然，眼前美麗的夜景讓她目不暇接，看什麼都感覺到新鮮和驚奇。
顧盛看著淼淼雀躍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苗苗。
“苗苗，你心裏是不是在怪爸爸……對不起，她也是爸爸的女兒，爸爸對她有責任。”顧盛的聲音是掩不住的澀意。
雖然知道了淼淼是他的親生女兒，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對淼淼就是無法像對苗苗那麼喜愛。
身為父親，他不可能不認淼淼，可是又覺得淼淼的回歸，會讓苗苗心裏很難過。
“爸爸，我沒有怪您。”苗苗的聲音很輕，帶著安撫人心的溫暖，“您是我見過最好的爸爸。”
顧盛的鼻子微微一酸，愛憐地摸了摸苗苗的頭。
“你放心，爸爸還會像從前一樣疼你的。”
“嗯，我相信爸爸。”苗苗毫不猶豫地說，她抬起頭看向顧盛，黑暗中，她的雙眼像夜空的星星一樣明亮，“爸爸，您不必覺得對不起我，您能找到親生女兒，您應該很高興才對，我多了個姐姐，我也很高興。”
“苗苗，你真的也很高興嗎？”顧盛忍不住問道。
苗苗重重地點點頭，把小手放在顧盛溫暖幹燥的大手裏。
“爸爸，愛不是減法，不是您有了別的孩子，給我和哥哥們的疼愛就會減少。愛是加法，您疼愛我們，我們也敬愛您，我們家裏多了一個人，隻是您多了一個孩子愛您，哥哥們多了一個妹妹，我也多了個姐姐，就像您當初帶我回家一樣，我們都是一家人。”
“對，我們都是一家人。”顧盛緊緊地攥住了苗苗的小手，臉龐的鬱鬱之色變得豁然開朗，“謝謝你，苗苗。”
他抬起頭，把還在欣賞夜景的淼淼叫了回來。
“淼淼，你過來。”
淼淼趕緊跑了過來：“爸爸，我在這兒呢！”
顧盛伸出一隻手，也拉住了淼淼。
“淼淼，你回家了，爸爸很高興。”或許是想通了，顧盛的語氣不再那麼沉重，“以後，我們都是一家人。”
淼淼頓時激動萬分。
得到顧盛的親口承認，她之前的擔憂一掃而空。
也許顧盛隻是之前一時無法接受，現在知道她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當然就要表示一下親近了。
淼淼自然不可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她立刻坐在顧盛的身邊，緊緊抱住了顧盛的手臂。
“爸爸，我真開心，我終於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