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雷霆已經昏睡許久了，今天怎麼會突然醒過來，難道是回光返照？
不過這四個字他可不敢說。
顧盛到底年長，忙一把拉住了他，提醒道：“今天是大年三十，你去叫人家幹什麼？”
人家張大夫也是全國知名的國醫，平時來探望老爺子就已經很照顧了，難道有個風吹草動，大過年的也不讓人安生？
“可是爸他……”顧晗眉頭緊皺，十分不安。
顧盛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的心情，我也跟你一樣。但是……如果真是那樣，叫醫生來又有什麼用？”
顧晗頓時忍不住，兩滴眼淚掉了下來。
他不想在孩子們麵前掉淚，一轉身進了屋。
大夫可以不叫，可是顧家的親人們還是要告訴一聲的。
顧盛把苗苗等人安頓在廂房，自己去了客廳，把剛才的事情跟吳麗珍等人說了。
雖然他措辭很委婉，可是大家都知道顧雷霆是什麼情況，聽了之後，頓時都沒有了說笑的心情。
吳麗珍緩緩站起身來，看了看滿堂兒孫。
“今天是大年三十，”她微微地笑了起來，努力維持著長輩的體麵，笑容卻帶著掩不住的心酸，“咱們都去你爸爸那邊吧，也讓他跟著熱鬧熱鬧。”
在場的人都答應了下來。
“還有那幾個還沒到家的，”吳麗珍看著人群，似乎在尋找什麼，“老大，你給他們打電話催一催，今年怎麼也要……過個團圓年。”
以顧雷霆目前的身體狀況，明年很有可能就再也不能團圓了。
聽出了她話中的含義，顧盛心裏無比壓抑，低著頭答應了。
吳麗珍緊了緊身上的披肩，向門外走去。
“走吧，咱們都去……陪陪你們的爸爸，你們的爺爺。”
大年三十，原本應該一大家回到家裏，歡聚一堂的時候，可是在顧爺爺的小院裏卻十分安靜，絲毫沒有過年的喜氣。
隻有正屋廊下掛的兩個大紅燈籠，給院落裏增添了那麼一點點辭舊迎新的氣氛。
顧雷霆在清醒了那麼一會兒以後，又有一陣陷入了沉睡，或者說昏迷。
盡管如此，家裏人還是怕吵到他，大多聚在廂房裏等待著他醒來。
顧崢等稍大一些的孩子已經懂事了，知道爺爺的病情不容樂觀，都安靜地坐在一起，隻有顧軒等幾個小的還沒有察覺到大人們沉重的心情，依舊在屋子裏互相追逐玩耍，即使被長輩喝止也沒法保持安靜。
吳麗珍坐在裏屋的床頭，靜靜地望著顧雷霆。
顧盛等幾個兒子時不時進出房間，查看顧雷霆的狀況。
“媽，我剛給他們幾個打電話了，老九說他馬上回家，老四還在歐洲，剛定了機票，估計要後天才能到……”顧盛低聲跟吳麗珍彙報著還沒到家的幾個人的行蹤。
吳麗珍點了點頭，目光依然沒有從顧雷霆身上移開。
剛說完話，門外傳來一陣低低的招呼聲：“老七，七弟妹，你們回來了……”
顧盛打開門，正好看見顧家老七顧桓和他的新婚妻子韓珊珊。
“爸怎麼樣了？”顧桓一臉焦急，直接邁進了房間。
屋裏的人跟他點點頭算是招呼，顧桓則直奔床前：“爸……”
顧盛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說：“下午醒了一會兒，沒說幾句話又睡著了，現在還沒醒。”
看著躺在床上的顧雷霆，顧桓一陣心酸，轉過頭看向吳麗珍。
“媽，我回來晚了，珊珊她有點兒不舒服，所以我讓她多睡了一會兒。”
韓珊珊剛懷孕，正是孕吐反應比較嚴重的時期，大家都能理解。
“沒事，回來就好。”吳麗珍輕聲說道，又吩咐顧盛，“老大，你讓保姆給珊珊準備點兒水果之類的，讓保姆問問她愛吃什麼。”
顧盛答應了下來，轉身才發現韓珊珊還站在門外，一副為難的神情。
“七弟妹，你怎麼不進來？”顧盛皺了皺眉，問道。
聽到顧盛的話，顧桓趕緊起身，走到韓珊珊身邊。
“珊珊，你怎麼了？”他扶住韓珊珊的手臂，掩不住一臉的關切。
韓珊珊看到他，小嘴扁了扁，嬌聲說：“阿桓，我有點兒不舒服……”
她捂著嘴巴，一副要吐不吐的樣子，下麵的話也說不下去了。
顧雷霆的房間裏藥味很重，空氣又不新鮮，對孕婦來說的確容易引起不適。
顧桓皺了皺眉，勸道：“都到門口了，要不你忍一忍，進來看一眼爸——”
他的話還沒說完，韓珊珊已經扭頭跑出去了，像是再也忍不住了似的。
顧桓無奈地看了吳麗珍一眼：“媽，你看這……”
吳麗珍現在哪裏有心思管這些事，擺了擺手：“算了，她不舒服就別勉強了。”
顧桓猶豫了片刻，說：“我去看看珊珊，很快就回來。”
這次吳麗珍連話都懶得說，直接揮手叫他出去。
顧桓快步追了出去，在門口卻撞上了一個人。
“七哥！”剛剛跑進來的人看到是他，一把抓住了他，“爸怎麼了？是不是……”
這個非常時期，看到顧桓這麼飛快地跑出來，難免會引起人誤會。
“不，不是爸……”顧桓看清眼前的人，忙說，“老九你也回來了，爸在屋裏呢，你先進去看看，我隨後就來。”
聽到不是顧雷霆出事，老九顧彥這才稍稍放下心。
“七哥，那你這麼匆匆忙忙的是要去哪兒？”顧彥放開他，皺著眉問道。
顧桓一時語塞。
難道他要說，他擔心懷孕的媳婦，連垂危的父親都不管了？
還是柳嵐開口解了他的困境：“老九，你七嫂不舒服，你七哥想去看看她。你快進屋，先去看看爸吧。”
顧彥聽了柳嵐的話，又看了一眼顧桓，沒說什麼，側身讓他出去。
顧桓不知道說什麼，隻好先出去追韓珊珊了。
顧彥年輕，看見顧桓跑出去，到底忍不住吐槽一句：“真是有了媳婦忘了爹！”
他聲音不大，不過屋裏很多人都聽到了。
說完這句話，他就進屋去看顧雷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