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意朝總管事道:“仲秋節每人發四塊月餅,八個銅錢一塊的那種,四個皮蛋,兩斤豬肉,五斤白麵、二兩雪花糖,再給三十個銅錢的賞錢。”
幾千人的福利,光是豬肉就得好十幾頭豬,必須要提前預訂。
總管事連連點頭,害怕忘記,還取來筆紙記了下來,還問道:“小神醫,請問皮蛋是燕城皮蛋,還是貴府做的皮蛋?”
李如意淺笑,“燕城皮蛋。”李家現在隻做鬆花皮蛋,供不應求,根本不需要作坊來買。
那燕城皮蛋,升級了好幾次,她吃過,味道還湊合,主要是價錢便宜,作坊的人愛吃。那就買了作為福利發下去。
總管事問道:“可要給燕城守軍?”
作坊每回發福利都給守護此處的幾百燕城守軍每人一份。
李如意道:“給。給他們的福利跟作坊的人一樣。幾個軍官翻倍。”
江青雲朝眾人揮揮手,除了醬油坊的兩個分管事站著沒動,其餘人相繼退下。
總管事瞟了兩個分管事一眼,心裏納悶他們要跟江青雲、李如意說什麼。
“江公子、小神醫,小的二人所管的醬油作坊,每日產那麼多的雪花鹽,卻是收不回一個銅錢。”
“醬油作坊的人最多,活也最多最累,光是做雪花鹽就能把人累死,隻是受累還不出成果,銷售額月月都墊底。”
“小的二人每到月評就愁的睡不著覺。”
“作坊的人每到月底領工錢就抬不起頭。唉。”
兩個分管事都是中年漢子,幹事說話很麻利的那種人,這些話憋在心裏好久,內心掙紮了好久,今日終於鼓足勇氣。
原來,醬油作坊在三大作坊的銷售額最低,在裏麵做事的人相應拿到的績效最少。
每個人每個月能比另外兩個作坊少拿一、二百個銅錢。一年就少拿一、二兩銀子。
二兩銀子都夠村裏一家人一年的開銷。
這是件直接關係到切身利益的大事。
醬油作坊的人每次領工錢的那幾天就會抱怨,他們的家眷隻要遇到兩位分管事,就會嘮叨這件事。
總之,兩位分管事的耳朵都要聽出繭子。
江青雲眉頭輕蹙。他所處的位置不同,想的自然不同。
那些長工每個月拿的工錢比燕城任何一家作坊的長工都高。
除去工錢,還有可口豐盛免費的飯菜及各種福利。
已經是這麼好的條件,還不知足?
如果他沒有看過醬油作坊的人幹活,那麼會一口拒絕,還會訓斥兩位分管事縱容長工。
這件事要如何處理?
他緩緩道:“你們說的情況,我們現已知曉。你們退下。”
江青雲是出了名的毒舌,隻要占著理,誰都敢罵。三大作坊的人,哪怕是總管事也曾經會被他罵的跟孫子似的。
兩個中年漢子見這回竟然沒有挨罵,心裏暗慶,不由想到,是不是因為小神醫在場,江青雲就沒有發作。連聲道謝,而後一齊退下。
李如意望著兩人的背影,好奇道:“有點意思。不知是他們自己的想法,還是作坊長工的想法。”
“或許都有。”
“你打算怎麼處理?”
江青雲親自給李如意倒了一杯熱茶,道:“雪花鹽是三大作坊的重中之重,派來駐守作坊的守軍就是為了雪花鹽,我表哥最看重的也是雪花鹽。醬油作坊能生產雪花鹽,是所有人的榮幸。我若以此理由去說服兩位管事,應是能得到他們的理解。隻是時間長了,他們心裏又會不平。”
“是。你說的有道理。”李如意有些納悶,問道:“怎麼過了半年,他們才提出異議?”
“同樣幹活,煉製雪花鹽、釀醬油最辛苦最髒,拿的工錢最低,時間一久,人的心裏不平衡,再加上那兩個作坊的人說些風涼話,醬油作坊的人心裏就生不平。我這也是猜測。待我先派人去查一下。”
“是。不能聽兩個分管事的片麵之詞。”
江青雲見福伯、周雙、周英退下,輕哼一聲,“我們把最老實忠厚的人都安置到糖作坊,安置進醬油作坊的有不少人是刺頭,原想著工錢高、福利好,能夠讓這些刺頭安下心踏實幹活,沒想到這才半年,他們就不滿意。”
“唉,三個作坊的人在一起領工錢,每個人領多少錢,大家都清楚的很。”李如意挑眉,低聲道:“哼,若是我,幹的活同樣多,甚至更累,每個月少領錢,時間久了,也會心生不滿。”
“你真是好心,替他們說話。”
李如意吃了一口茶,嗯,紅茶,暖胃的,秋冬喝紅茶養生,“若查的結果是長工的意思,你打算怎麼辦?”
“不怎麼辦。”江青雲冷聲道:“想幹就幹,不想幹就滾。”
“別說氣話。”李如意緩緩道:“他們會製雪花鹽,還會做醬油。隻要走出作坊,不知道多少作坊拉他們。”
“沒有手沒有腿再割了舌頭,還怎麼製?”江青雲目射寒光,“沒有燕王府,他們早就凍死餓死在燕城郊外。”
李如意心裏一緊,竟然忘記這是大周國。
江青雲目光不屑,罵道:“一群忘恩負義的東西!”
“消消氣。”李如意道:“其實,細想起來,如果雪花鹽沒成為官鹽,醬油作坊靠著雪花鹽的銷售額就能超過糖、醬菜作坊。”
“這是人人知曉的事。你說這個幹什麼?”
“聽我說完好不好?”李如意輕聲道:“我們在官鹽上麵貼補了不少銀子,但是不能向王爺要。”
江青雲鳳目微眯,“我們還從我表哥那裏白白得了一個海鹽場呢。”
“海鹽場的海鹽,我們卻沒花一個銅錢,這筆銀子應該算在醬油作坊的利潤當中。”
江青雲瞪眼,“你會不會算賬,海鹽用來幹什麼,都用來製雪花鹽了,那是成本,怎能算成利潤?”
此時的江青雲就像一隻炸了毛的雪白仙鶴,渾身上下都叫囂著生氣。
不,應該是江青雲自從管了作坊,脾氣就漸長。
作坊幾千人,來自北方各地,人雜得的很,一天兩頭的有事,弄得他這個謙謙君子總是著急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