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身上帶著些文雅和書卷氣,氣質十分柔和陽光,他臉上帶著笑,從背後輕輕摟住前邊的女子,輕聲說著些什麼。
女子緊鎖的眉頭微微鬆開,緊接著手便撫上了自己的肚子。
此時梅姨才發覺,女子的小腹微隆,應該是有了身孕。不過看大小應該月份還輕,最多也就三四個月的樣子,幾乎看不出什麼。
女子神色溫柔充滿母性,似乎十分期待這個孩子的降生,隻是……眉宇間卻也透露出幾分憂愁之色。
梅姨感覺自己仍然身處在那個裝滿水的蛋裏,她搖搖晃晃,聽不見外麵的聲音,同時畫麵也有時不太清晰。
水波晃動,她思緒有些渙散,漸漸看不清了。
再然後,她似乎變大了。
那個玻璃狀的蛋幾乎要裝不下她,她伸伸胳膊踢踢腿,總是能碰到壁,一點都不自由。
她不太高興,在裏麵反複蹬腿表達著自己的抗議。
過了片刻,那格外美麗的女子出現了。
隻是容顏間,看起來更憔悴了幾分。
“還是不行……距離預言的時間越來越近了……我很害怕。”
女子的聲音很好聽,但顯得有些慌亂無措。
梅姨發覺自己能聽見外界的聲音了,同時,她看見那個女子的腹部隆起也更高了一些。
奇怪……
她的感覺非常奇怪。
更奇怪的是,這個夢太過於完整的,甚至讓她感覺越來越清晰,越來越不像是夢。
“我去求了人……對方問了宗家,同時告訴了我一個辦法。”
“什麼?你快說!”女人立即拉住了男人的手,眼神焦灼。
男人目光微暗,低低說道:“說是有一種失傳的法事,可以破解當年的詛咒,雖然這話是宗家說的,但對方也說了,這個辦法已經上百年沒有人嚐試用過,所以可不可行、後果如何,都隻能我們自己摸索。”
但不管怎樣,法子是提供出來了。
“什麼辦法?”女人沒有猶豫,手輕輕撫上自己的腹部,決絕道:“不管怎麼樣,不管是什麼辦法,不管有什麼後果,我都要嚐試。”
男人點點頭,輕輕握住她的手,緩慢開口:“要求取所有至親的……心頭血。然後,每日喂養孩子長大……”
“……什、什麼?”
一陣長久的沉默之後,女人的聲音發顫,滿臉不敢置信。
她的手顫抖著,整個人忍不住向後退了好幾步。
男人吸了口氣,目光有些不忍,但還是開口道:“我思考了很久,也求遍了其他人,想遍了所有的辦法,實在是……隻找到了這一條路,所以,我考慮再三還是決定要告訴你。”
大約是已經在心中演練了千百遍這樣的對話,男人此刻顯得有些冷靜。
“我想,以我們如今的醫療實力和設備來看,取心頭血這一行為雖然危險,但絕對不致命。但如果成功,我們便能救下幺兒的一條命,理智來看,我們值得嚐試。”
女人沒再說話,但神情顯然也冷靜了下來。
她輕輕點頭,將男人推開,然後自己默默撫摸著肚子,走到了旁邊單獨的房間裏去。
關上門,她將自己隔絕在此,不知在進行著怎樣的思考和掙紮。
緊接著鏡頭又是一閃。
梅姨感覺自己從水中脫離,也不再被困住四肢。
她的變化有些大,似乎長成了個約莫五六歲的孩子。她操縱不了自己的身體,隻隱約感覺她腦海裏多了許多訊息。
眼前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她漂亮極了,隻是有些虛弱。這模樣,讓梅姨一下子心生親切,甚至有一種不受控製的保護欲蜂擁而出。
她靠近那孩子,手輕輕撫上她的麵頰。
小女孩沒有抗拒,反而蹭了蹭她的手心。
梅姨觀察到,屋子環境變了,變成了一個較小,卻十分溫馨的小屋。這裏的裝飾很簡單,全都是嬰兒用品,看起來也從未來過客人。
想必,是將這孩子秘密養在了此處。
“小梅,你要好好照顧她,知道嗎?這是你這輩子最大的使命,日後你不論忘了什麼,都不能忘記這一點。”
“萬一……我們離開了,你也一定要找到她,保護她,直到她成人。”
“到了她十八歲那時,你一定記著,將她的身世,告知於她。告知她,她還有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兄長,自己的家……”
這些話,小梅每天都要聽上好幾遍。
而這對男女,也從不離開此處,眼神總是膠著在小女娃的身上,像是隨時隨地都在擔心她會忽然消失,或者發生不測。
保護這個小女孩,似乎變成了小梅畢生的追求。
而小梅的聲明好像被按了加速鍵,她長得很快,那些話也更加銘記於心。她甚至感覺自己好像與這個小女娃有了某種血液的鏈接,總能察覺到她鬼靈精怪的想法。
再後來,好像出事了。
那對男女消失不見,而小梅則抱著小女娃,被藏在了一個隱秘的地方。
那段時間並不好過,她沒了每日早晚的藥物滋養,身體在生長時總是止不住地疼痛。而女孩也因為饑餓而日漸衰弱,小梅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外邊的世界滿目瘡痍,而小梅卻抱著孩子走出深坑,開始想辦法讓她們活下去。
後麵的記憶大約是並不重要,梅姨不大記得清了。
她似乎是艱難地活了下來,卻弄丟了小女娃。然後,她就踏上了日複一日的尋找。
隻是,對於這對男女最後的記憶,停留在女人流淚燒毀的一堆照片上。
那些照片應該是他們的孩子,而每個孩子白皙的肌膚間,都有一個觸目驚心的深刻疤痕,消之不去。
對,那些疤痕……
都在心口。
像是某種印記,銘刻再他們的身上。
梅姨忍不住想到,這些印記,就仿佛他們家族的一個標記,血緣的一個流傳,也是……相認的關鍵。
心跳猛然加快,血液迅速逆流。
無所事事卻總是心髒空空的梅姨,此刻好像終於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意義和目標,想起來了自己必須記得的那件事。
是了,她要告訴昭昭。
告訴昭昭,她曾經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