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無驚無奇,表情淡淡的,“我隻是想說,輪子裏好像卡了個石子。”
會卡石子的,那必然是初代實驗產品。
按理說,應該被銷毀了才對。
明昭有點嫌棄地多看了兩眼,想提醒他們這東西有升級包。但想了想,還是什麼話都沒說。
木予顯擺的表情頓時卡住。
他嘴巴微張,略粗的眉毛挑起來,樣子頗有些搞笑。
“是,是嗎?我看看?”他趕緊去查看,卻被時九爺鄙視地躲開。
他已經操控著輪椅,讓機器自我清潔模式運轉,石子便自動吐了出來。
明昭凝神又多看了兩秒,才默默移開視線。
木予:……他為什麼感覺,明昭的眼神裏有一種嫌棄?
“先去吃點東西?”時九爺開口。
明昭確實有點餓了。
深淵別墅的廚子非常讚,做的東西格外好吃,她上次品嚐過。
她抿著唇下車,杏眸微抬,再次瞥了一眼天空。
雲層散去了一些,雨還沒下。
深淵別墅內,食物是24小時備著的。因為時九爺日常吃不下飯,所以隻要他能有一秒鍾想吃飯的時候,他們就必須抓住,不能流失機會。
於是,他們坐下的時候,熱烘烘的美味飯菜就已經上桌。
明昭沒客氣,直接動筷。
她吃飯的樣子很認真恣意,大開大合又颯爽霸氣,跟那些小口小口深怕吃多了會胖的女孩子全然不同。
看她吃得那麼香,時九爺怔了下,漆黑深邃的鳳眸微眯。
食物……有這麼好吃?
他很少願意坐在飯桌前,此刻卻沒想離開。
木予見時九爺沒有厭惡的情緒,還留在一旁看明昭吃,連忙掩飾住心頭巨大的震驚,擺擺手讓人給他布菜。
先是夾了個最精致的紅燒肉,他沒吃。
木予當即反應過來,自己上前,看明昭動了哪個,就也跟著夾一筷子到時九爺的碗裏。
這一次,時九爺拿起了筷子。
他的手指白皙修長,跟他過於沉鬱漆黑的瞳孔不一樣,他的指甲幹幹淨淨的,十分好看。
明昭看他一眼,勾著二郎腿恣意一笑,不吝誇讚,“你家的廚師,很讚。”
而且,他拿筷子的樣子,是她見過最好看的。
很雅致,比旁人拿著樂器還要好看。
時九爺視線落在她身邊,好看的眉毛凝著,終於將筷子夾著的一口菜,放入嘴裏。
豐富的味道傳入口中,卻因為身體的異常,而變得苦澀難忍。
“明天中午你要的書會到,你可以來圖書館看。”
“好。”
他說得很隨意,她回答的也很颯爽。
下一秒,木予看見時九爺的喉結動了!
菜,被他再次咽下去。
沒有吐出來,也沒有強烈的反應,隻是皺了皺眉,俊美如鑄的麵容間,神色並不愉快。
木予瞪大眼睛,跟著明昭夾菜的手,顫抖不已。
雖然不知道明昭究竟有什麼神奇的魔力,但隻是能讓時九爺輕易吃下兩口菜這一點,就足夠讓木予視她如自己人!
如果老爺知道了,該有多開心啊!
時九爺最終吃得不多,總共也就吃了三口菜,一口飯。
但這已經是這半年來,最好的記錄了。
木予內心感動不已,連忙露出笑容,客客氣氣跟明昭微笑,“明小姐,如果您對深淵別墅的膳食還算滿意的話,不如今後多來?我們可是非常好客的。”
傭人們默然,好客?
如果把來訪客人從頭到腳都折磨一遍,讓他們瘋傻著逃跑算作好客的話……那是真的挺好客的。
“嗯,我要走了。”明昭回答得漫不經心。
木予一愣,“明小姐這麼快就要走了?不多留一會?”看了眼時九爺忽然變得不大好的臉色,他趕緊小聲問道:“明小姐今天能否留下來,給九爺念故事?”
明昭是個恩怨分明的人,吃了人家一頓飯,蹭了人家的車,今天他又幫她撐腰,那自然要給予回報。
但不是今天,今天她心情不好。
“那明天呢?”時九爺開口的聲音沙啞磁性。
修長的手指摁在輪椅上,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他的眸子,隨著剛才明昭的拒絕,已經暗了下來,氣場也驟然變得更冷。
胃裏,愈發的翻江倒海。
空氣中透出一觸即發的危險,木予屏住呼吸,嚇得不輕。時九爺自殘疾後便患有躁鬱症,每每發怒,便是深淵別墅的一場災難!
明昭的下巴很尖,白皙的肌膚細嫩得仿佛能看見皮膚下的血管。她並不害怕時九爺,一雙好看的杏眸微眯著,身體向後,隨意靠在椅子上,像是沒察覺到任何異樣。
她聲音懶散,卻又很認真,“天氣好我就來。”
她說的是實話,這幾天可能要下雨,她極度厭惡雨天,更沒法心平氣和念故事。
然而這話被不了解的人聽來,像極了敷衍和婉拒。
危險的弦,仿佛被瞬間崩裂!
時九爺手指摁下去,輪椅速度極快,眨眼就到達明昭跟前。
冷寒之氣,撲麵而來!
距離靠得很近,明昭沒躲開。
她的視線直勾勾的,對上他的臉。
時九爺的五官生得太好,深邃的眼窩,漆黑的瞳孔,完美的下顎線條,棱角分明的唇,高挺的鼻梁。每一寸都讓人感歎造物主的用心,卻也遺憾命運的不公。
她不介意湊近了多看看他的臉,畢竟是真的很好看。
空氣中,是若有似無的熏香味,還跟以往來的時候,聞到的差不多。
但又跟他身上清冷的木質香不一樣。
“你被送來深淵別墅,任務便是此後的每一天,讓我高興。”他冷峻絕美的麵容間,滿是沉鬱之色,眼眸漆黑得仿佛焠了冰,寒冷蝕骨。
明昭張開五指,抓住他輪椅兩側的把手。
木予站在不遠處,想到明昭今天的武力值,有點猶豫要不要上前。
她的神色不冷不熱,粉嫩的唇瓣輕輕抿了抿,沒有生氣。
他的眼睛裏,有折磨。
明昭想起初成殘廢的自己。
厭世,厭己,不甘,痛苦不堪,晦暗。
旁人隻以為,她不斷的發怒,是為了將他們也拽進這個深不見底的地獄深淵。實際上她自己卻知道,她反而是想將他們全都趕走。
這樣,地獄裏就隻有自己了。
但也會期待有一束光會被留下。
餐廳裏的傭人已經紛紛在木予的暗示下,偷偷溜走,現場隻剩下他們三個。
輪椅的把手,是暖的。
可他的指尖,卻涼的厲害。
她沉默半晌,像是在思考什麼,然後才慢慢開口:“沒人能讓你高興。”
“除了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