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別墅。
地處錦城風景最佳處的別墅,氣派而深沉。
此時偌大的空地間,一個滿身矜貴躁鬱之色的男子,手裏握著一把槍。
很遠的地方,一個板子上全是窟窿,拚成一個圖形。
木予從暗處出現,定定看了一眼時九爺。
他的樣貌當真出色,每每看之都能叫人失神。想當年他還未……還未殘疾的時候,京城多少富家千金如飛蛾撲火般,隻求能到他跟前,被他看上一眼。
不止如此,他還是個智商高得可怕的天才!
隻可惜……
木予收回思緒,微微低頭,“時九爺,明家來人找您了。”
時九爺骨節分明的修長五指,跟黑洞洞的槍管不大相配。
他早就聽到木予的腳步聲,此時把槍隨意扔給木予,眼底暗沉的殺意也輕描淡寫地收回。
他的手在口袋裏輕輕一轉,捏住一條細細的手鏈。
銀色的鏈條,掛著一串小小的碎鑽,月亮和太陽的圖案相互糾纏著。
很別致的設計。
但這條手鏈太不起眼了,看上去是個便宜貨,若不是他發現,可能傭人就要毫不猶豫地扔進垃圾桶。
“嗯,讓他們進來。”時九爺語調疏淡。
深淵別墅門口,明泰安深吸一口氣,一直在不停的叮囑明昭。
“待會兒見了人家,一定要好好賠禮道歉,可別再惹的對方不高興了。”
“這背後的人,我們惹不起的。”
明昭的眼神,卻早就已經飄到別處。
這座別墅,她也是頭一次白天來,那天晚上燈光太暗,她不喜歡,就沒多看。
此時才發覺,別墅裏處處都是奢華精致的痕跡。
大廳內,還有一麵壁畫。
漂亮明媚的色彩,明明是違和的撞擊,卻能纏繞出一副特殊而絕望的美感來。
明昭的眸光在壁畫的右下角,定了幾秒。
那是一對纏繞著的太陽和月亮。
很多畫家都有自己慣有的圖案,作為自己的標誌,隱藏在畫的某一個角落。
明昭的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又因為摸空而迅速收回。
穿過長長的走廊,站在一扇門前,木予終於停下腳步。
“明先生,明夫人,請在此稍等,九爺隻讓明昭進去。”
木予一身兒衣服一看就不凡,高大的他看起來氣勢強大,一看就不是隨便一個普通的助理。大概,會是裏頭那位神秘人物的心腹。
明泰安頓時慌了,他知道明昭這孩子根本就不懂什麼叫服軟,於是急忙上前一步。
他苦著臉,點頭哈腰地道:“我知道昭昭肯定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她這孩子向來不懂事,還在叛逆期,我們家也很頭疼,初中時就已經放養到鄉下了。本以為她能在鄉村陶冶沉澱心性,沒想到此次回來性子越發的壞……”
“所以隻希望九爺不要怪罪,明昭就算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她的所作所為也隻代表了她個人,求諸位大人有大量,不要牽連明家。這麼多年,我們明家一直走得很難……”
周月站在一旁,脖子上戴著這季的限量項鏈,但其實跟她的氣質不大相符,倒顯得十分刻意。
她手裏拿了幾個禮盒,裝著名貴的酒,往木予手裏塞。
“先生,煩請您收下我們歉意的禮物吧。”
木予沒接。
他內心震驚,目光直往旁邊的少女臉上瞥。
這兩個人,好像是明昭的父母吧。
哪裏有父親當著孩子的麵,這樣貶低的?
而且,還如此無情的推卸責任!
在他嘴裏,明昭就好像沒一處是好的,簡直就是個鄉下野孩子,粗鄙且愚笨。可是她當天明明毫發無損的闖過了誰也過不來的關卡,還成功讓時九爺入眠。
emmm,看來這個父親對自己的女兒有什麼天大的誤解。
不等木予開口,明昭就已經不耐煩地往前一步,站定在門口,聲音平穩地問:“我可以進去了麼?”
“當然。”木予替她打開門,沒再理會明泰安和周月。
本身他連聽都不會聽這倆人廢話的,純粹是給明昭麵子,這才沒有立即趕人。
周月和明泰安還想去抓著明昭說話,滿臉不放心。
木予不再耐著性子,涼涼開口:“時九爺喜歡安靜。”
兩人瞬間對視一眼,齊齊噤聲。
走進去,明昭才發覺這裏是個陽光房。
目光所及,是一麵幹淨到隱形的落地窗,落地窗前,是時九爺坐在輪椅上的背影。
細微的光灑落在他身上,映出一道有些清冷的影子。
他的背看起來十分挺闊,肩膀刀削一般的平整寬廣。
今天,他依然穿著一身黑色。
明昭站定在他後邊,沒有出聲,隻是順著他的目光往外看。
四周太安靜了。
空氣裏,依然是縈繞著一種熏香,卻與之前的不大一樣。
時九爺其實沒在看風景。
他腦海裏縈繞著的,全是明昭父親在外麵說的那一番話。
可此時玻璃上倒映出來的女孩模樣,卻絲毫神傷都沒有,也不知是真的不在意,還是慣會隱藏。
“你有看到我的手鏈麼?”明昭率先開口,直截了當。
時九爺終於回過頭,看向明昭,口袋裏的手捏著手鏈,卻並沒有拿出來。
“這對你來說很重要?”
明昭斜斜勾了勾唇,剛才的燥意減退,微微彎腰伸出一隻淨白的小手,“一天裏,最好不要聽太多故事。”
兩個人的距離靠得很近。
明昭能聞到對方身上清冷的味道,很淡的木質香。
男人俊美的眉眼間,神色是許久未見的平緩。他從口袋裏拿出手鏈,慢條斯理地放到她的掌心。
細細的一條鏈子,本就很輕很軟。
他放過去時,兩個人的手免不了會接觸。
肌膚相接,也不知是不是都沒抹護手霜,有些幹燥的緣故。竟然……被靜電同時狠狠打了一下。
“噠……”
人在這種時候,下意識都會收手,甚至會不小心把東西扔到地上。
可這一刻,兩人的手卻都沒動。
那一下靜電轉瞬即逝,卻讓他們的指尖隱隱發疼。
時九爺眸光定格在她的臉上,漆黑的瞳孔裏,有一抹波濤暗自湧動。
心髒處,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