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楚諭收斂神色,並未對陳公公的多舌有任何不滿,邁步朝宣政殿行去。
與羌人的戰爭現在愈發激烈,在細封或人的帶領下,羌人的鐵蹄已經踏進漢中,若不是白楚諭接連派了三四位將領,抽調其他地方的布防兵過去支援,又下令務必死守漢中,隻怕漢中也已成為羌人的囊中之物。
漢中以北地區的百姓流離失所,食不果腹,不少難民都已經逃往京城,白楚諭下令在城外周邊搭建窩棚,安排逃難的百姓暫住,每日施粥,好在他先前在白家的時候沒少斂財,才不致掏空國庫。
羌人雖然驍勇善戰,可大慶到底是大國,若不是先前內亂,抽掉了西北邊境的二十萬大軍回京逼宮,絕不至於被羌人一連拿下三城,打的無還手之力。
如今漢中一連送來三封不日就要被羌人破城,不敵求援的戰報,催促著京城再派人領兵過去增援。
可是京城已經無將可派,亦無兵可增援。
若是抽調了守衛皇城的兵力,那若是漢中城破,羌人的戰蹄會一路南上,破江南,直逼京城,大慶隻怕要山河亂,家國亡。
就在方才,寧國公主動提出要親自去漢中領兵作戰,但他已是一把老骨頭,哪裏還經得起戰場的折騰,怕是到了漢中,那把老骨頭便要散了。
白楚諭匆匆趕回宣政殿的時候,幾個大臣還在商討去漢中的將領人選,倒是並未就白楚諭匆忙離開去後宮的事情加以議論。
“老臣想要舉薦一人。”見白楚諭回來,孝親老王爺突然出聲道。
“你說。”白楚諭坐於上座,出聲示意孝親老王爺繼續。
“臣那孫兒,想要為國為民效力,領兵去西北,他從前雖未去過沙場,但與蘇夙景承襲一師,曾在蘇戰雲那裏學過兵法。”雖然鎮北侯府已被貫上逆臣賊子的稱號,滿朝臣子甚少提及,但是不可否認,鎮北侯府一門的確驍勇善戰,守大慶西北邊境數十年平安無虞,數次戰敗羌人。
戰況已經激烈到這種程度,孝親老王爺倒也不怵提及亂臣賊子,他隻一心想要擊退羌人而已。
可在他說出這話後,其他幾個大臣臉色明顯都變了,想著鎮北侯府可是害死了先帝的賊子,便有心討好白楚諭,接連出聲阻止。
“我看這不妥,夜寧瀾從未上過戰場,空有紙上談兵之才,並無實戰經驗,漢中守城是何等重要的大事,焉能派一個黃毛小兒過去!”
“況夜寧瀾師承蘇戰雲不過是年少之事,這麼些年過去,學的兵法列陣都不知忘了幾何,孝親老王爺您想要孫兒有所建樹的心我們都能理解,但漢中戰事可不是小事,若是守不住漢中,到時該當如何?”
“是呀是呀,派夜寧瀾過去著實不妥!”
接連幾人都發聲阻攔,孝親老王爺一片為國的拳拳之心,竟被他們解讀為想要夜寧瀾立功有所建樹,不由心內生怒,何況他孫兒的斤兩他還是知道的。
當初蘇夙景入軍,從籍籍無名的小兵做起,其實並非一人,夜寧瀾也一聲不吭,瞞著孝親王府的所有人,跟著他去了西北,與蘇夙景一同在西北上戰殺敵,打了不少勝仗,直至蘇夙景在西北站穩了根腳,才悄悄回了京城。
隻是這事並無人知曉罷了,如今也不好拿出來多說,放眼如今朝野,他倒是覺得再無人比孫兒夜寧瀾去漢中守城更加合適。
這群老匹夫眼中隻有爭功,卻不想戰場生死無常,他這是拿他孝親王府獨苗苗的命去搏。
“既覺得老夫提議不妥,那你們倒是舉薦出一個人才來,解漢中燃眉之急!”孝親老王爺冷哼道。
方才紛紛出聲阻攔的幾人,這時倒是無話了,麵麵相覷,畢竟他們都是文臣,誰也沒有去過戰場,讀的都是八股詩文,誰也沒有學過兵法策論,至於舉薦他人,若是漢中城破,到時候罪責豈不是要論到他們頭上。
是以根本無人做聲。
坐在上首的白楚諭揉了揉眉心,出聲道,“朕倒是覺得夜寧瀾就是個人才,你們若是想不出更好的人選,那便由夜寧瀾領兵去漢中,兵部侍郎牧南,將京城布防司的守衛抽調出一部分給夜寧瀾,再招募一些兵士,三日內給夜寧瀾湊夠五萬兵馬,讓他出發去漢中支援。”
白楚諭的一錘定音,讓殿內的幾個大臣頓時都無話可說,眼下都惆悵起兵馬一事,要知道京城布防司才不過幾千人,便是盡數抽調,也要募兵四萬多人眾,還要三日內湊齊,著實太難了。
“四萬多兵眾,臣怕是一時之間湊不齊啊。”兵部侍郎牧南想著不能自個一人私下發愁,便趕快將事情擺在了台麵上。
白楚諭沒有做聲,而是看向殿下的其他幾位大臣。
但凡被白楚諭目光掃到的大臣,皆都低下了頭,生怕被點名出來解決這個問題。
“江北江南州府的常駐備用軍全都先抽調過來,應當能有一萬多兵眾,我們這些王府侯府平日也都圈養了不少侍衛,這時候拉出去也可堪一用,總能夠湊齊五千兵來,三日內再募夠剩下的兩三萬士兵不是難事。”寧國公井井有條的出聲道。
眾人一聽,臉色都變得有些難看,但凡有些權勢地位的王公大臣都會圈養私兵,隻是宗祖皇帝曾下令不準朝臣養私兵,可偏偏寧國公以侍衛之名現在拿在了名麵上說,讓他們便是不情願也說不出什麼來。
他們留著那些私兵,原是想著萬一大慶國破,逃亡路上還能有人保護。
“寧國公想得甚是周到,便按照寧國公之言去辦吧。”
白楚諭此言一出,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總是其他大臣心裏一百個不願意,也不敢多說什麼。
罌粟是自刎沒多久就被沈和富夫妻倆給撞見的,所以才撿回來一條命。
她昏迷了一整晚,沈和富夫婦就在桂蘭殿中守了一整晚,兩人一夜都未曾合眼。
罌粟睜開眼的時候,沈宋氏正在抹著淚歎氣,沈和富則坐在一旁,臉上神情頗落寞頹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