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墨微微抿了下薄唇,側眸望向一旁的獅子,不是太情願的點頭。
駱青瑤回過頭,正好看到他的小動作,唇角止不住高高揚起。“此去昆侖,正好要經過西北,你不想見見他麼。”
容霄當初是逃走的,確切說,是被她給放走的。
這一年多,他若時時寫信回來,心中多半也放下了積怨,並安於現狀。
對於容隱來說,容霄在西北不管變得如何強大,他都威脅不到宣城這邊。
她給容霄的信裏說過,若他敢有異心,她一定會親手殺了他。
這一年多,她不在,說實話心裏還是很想驗證一番,看看容霄是否真的放下皇帝夢,放下對那個位置的執念。
“娘子想見,我們便去見吧。”容墨被她看穿,眼底多了幾分無奈。“我並不憎恨大皇兄,十六國中,這樣的事幾乎每天都在發生。”
駱青瑤彎起眉眼,忽然墊高了腳尖親他。“還是你最好。”
容墨臉上的黑氣散去,情不自禁的抱住她的腰。
說話的功夫,王府的大門打開,管家探出頭,先是看到了容墨跟著看到駱青瑤,臉色不由的變了變。“逸王爺大駕光臨,不知所為何事。”
“我們來見寧王妃。”駱青瑤微微一笑,補充道:“老皇帝賜婚的那位寧王妃。”
管家愣了下,見容墨的臉色不太好看開,隻好把門打開,客氣請他們入內。
關上門,管家走在前麵帶路,繞過影壁想起那位王妃如今是奴籍,額上不禁冒出層層冷汗。“王妃她如今……”
“她在哪個院子做雜役。”駱青瑤打斷他,臉上依舊掛著微笑。“她是奴籍,想來寧王並未過多照顧她。”
管家一噎,腦袋垂的更低了些。“雖未多加照拂,但也未讓她受辱。”
駱青瑤挑了挑眉,心道容霄的心腸倒是不錯,她之前怎麼沒看出來。
來到之前裴綺蘭住過的蘭園,她攔住管家,笑道:“不用招呼了,待我二人離開,你便允她出府,明白了麼。”
管家扭頭去看容墨,見他似乎不反對,不由的鬆了口氣默默退下。
“你要跟我一塊進去麼?”駱青瑤伸手環住容墨的腰,使勁墊高腳尖,笑容揶揄的衝他眨眼。“不會太無聊,我說一會話就出來。”
容墨低頭在她唇上啄了下,拒絕她的要求。“不去,我就在此處等你。”
駱青瑤見他不上當,頓時樂不可支的笑起來,鬆開手,腳步輕快的進了園子。
這院子跟一年多前比起來,變化並不是很大,隻是冷清了許多。
她記得自己第一次來的時候,裴綺蘭被容霄折磨的蠻慘,還發誓要殺了她。
後來再進寧王府,倒是沒來過這邊。
穿過青石鋪就的小路,遠遠看到有幾位婢女聚在一塊閑話,她輕咳一聲,背著手不疾不徐上前。
“你是何人,為何出現在此處。”一名婢女站起來,氣勢洶洶的攔住她。“寧王雖然不在宣城,但這兒還是寧王府後宅,容不得你放肆!”
“我來找你們的王妃,被貶為奴籍的那個。”駱青瑤渾然不把那婢女的火氣放在眼裏,一雙眼漫不經心的到處瞟。
容霄雖然沒有苛責駱青雪,這些人卻不一定。
到底是老皇帝賜婚的王妃,結果嫁入府中還沒過上幾天好日子,就成了身份低下的奴婢,可想而知會受到怎樣的欺負。
說到底,不管古代還是現代,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你來找她作甚?”那女婢被她身上的氣勢震到,臉色稍稍變得有些難看。
“我找她自然有事,能進你們寧王府的人,這一年多恐怕就我一人吧。”駱青瑤逼近一步,似笑非笑的睨她。“不想說,還是她擔心重新得勢,你沒好日子過,嗯?”
此話一出,邊上的幾個也紛紛變了臉“撲通”跪了一地。“貴客息怒!”
“都起來吧,我可沒有體罰的愛好。”駱青瑤擺擺手,抓住跟自己說話的婢女,讓她帶路。
她猜的果然不錯,駱青雪這一年多的日子,過的確實很差。
穿過長長的回廊,來到園內對方雜物的小院,她遠遠看到有道身影在晾衣服,抿了抿唇,支開那婢女。
看情形,她連普通婢女都不如,不管是住的還是穿的。
踱步走到井邊,駱青瑤緩緩蹲下,揚起手中的折扇輕敲井沿。
駱青雪冷冷抬起頭,看到她明顯怔住。
“別來無恙。”駱青瑤笑了笑,不疾不徐站起身。“沒認出來我?”
駱青雪擦了擦手上的水,也跟著站起來。“你燒成灰我都認識!”
“記性不錯。”駱青瑤回頭衝她笑了下,抬腳走到廊下,俯身拎起一把椅子,慢悠悠的折回去。“這小院收拾的真幹淨,看來你住的很習慣。”
“來炫耀你沒死,還是來炫耀你比我厲害!”駱青雪憤恨不平的瞪她。
“啪”的一聲,駱青瑤打開折扇,神色愜意的輕搖起來,看她的眼神滿是玩味。
磨了一年多,性子卻一點都沒變,也是難得。
不過她從小就驕縱慣了,駱將軍對她又極為寵愛,若她真變得怯懦膽小,自己沒準還會覺得愧疚。
堂堂駱將軍府的大小姐,嫁入寧王府後,竟然隻是個粗使的丫鬟,這個巨大的落差,一般人真承受不來。
駱青雪不但撐了下來,看樣子過的還很舒心,不得不讓她刮目相看。
“請你走吧,我知道自己鬥不過你。”駱青雪被她的樣子刺激到,嗓音一瞬間冷下下去。
說著,她背過身,繼續清洗木盆裏的衣服。
駱青瑤眯起眼,定定端詳她片刻,倏地笑了。“如果我說,今天來是讓你重獲自由,你會信麼。”
駱青雪受手上的動作頓住,遲疑回頭。“為什麼?”
當初若不是她用盡手段,自己也不會被貶為奴籍,所以她一點都不信她的話。
“沒有為什麼,你若是不願意就繼續留下,沒人會攔著你。”駱青瑤站起身,視線從她粗糙的手上掃過,隨即移開,步伐從容的往外走。
“日後好自為之吧。”丟下話,她下意識的加快了腳步。
經過方才婢女們閑聊的地方,一個人影都沒有,不知道是去求證她的身份,還是躲了起來。
來到園外,見容墨站在坐在樹下的石凳上發呆,唇角不由的往上翹了翹,提起裙擺小跑過去。
“這麼快就說完了?”容墨起身接住她飛撲過來的身子,喉嚨裏溢出串串愉悅的淺笑。“我以為你要跟她秉燭夜談。”
“怎麼可能,跟她秉燭夜談,還不如和你一道看書呢。”駱青瑤嬌嗔一句,握住他的手,高高興興的往外走。“沒什麼事了,明天我們去明月庵轉轉,後天南宮澈他們也該到宣城了。”
“也好。”容墨抬手揉了下她的頭頂,順勢攬住她的肩頭。
離開寧王府,兩人穿過兩條大街回到神仙府,直接去了北院。
青玄已經在教孩子們習武,白辭拿了一卷醫書,瞌睡連連的坐在一旁相陪。
駱青瑤看到這一幕,下意識頓住腳步,伸手從花壇裏摘了幾枚葉子,暗暗運功彈出去。
白辭被嚇到,驚得從椅子上跳起來,扭頭四顧。
發現始作俑者是駱青瑤,他摸了摸鼻子,又老實坐回去,不悅嘀咕。“主上,你好歹管管主母,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自己學藝不精,怪她作甚。”容墨拍拍駱青瑤的肩膀,笑容寵溺。“去忙吧,我在這陪著你。”
駱青瑤甜蜜的親了他一下,飛身掠出去。
白辭嘴角抽了抽,遲疑把醫書放下。“主上真不管國事了?皇帝陛下的火候到底還是欠了些,衛國使臣一事,險些被丞相等人罵死。”
“罵死也是活該。”容墨寒下臉,目光犀利無匹。“白楓讓你說的?”
白辭低下頭,悶悶出聲。“是。”
他們在他身邊多年,自然清楚他脾氣,但是就這麼被他丟給容隱,到底有些不甘心。
“叫他過來自己跟我說。”容墨擰著眉環顧一圈,手中的樹葉毫不猶豫的射出。
白楓藏在樹上,驚覺行蹤暴露,隻好跳出來,麵如土色的朝他走去。
容墨看都不看他,輕搖手中的折扇扇風。
容隱處理國事經驗不足,之前一直有他在背後幫著,倒也不曾出過錯。
可是他終究要獨擋一麵,若是什麼都想著依靠他,這個皇帝不當也罷。
“主上息怒。”白楓到了跟前,默默垂首認錯。“是屬下過界了。”
“我把江山給他便不會再奪回來,事關三十六城數萬百姓,不是兒戲。”容墨示意他坐下,抿了下薄唇,又道:“過幾日我會帶著她離開,恐怕不會再回宣城,你們安心輔佐容隱不要惦念我。”
“主上要帶主母去何處?”白楓嚇了一跳。
“昆侖。”容墨說著,扭頭去看在教授徒弟習武的駱青瑤,唇邊不由的浮起一抹笑。“我們會把裂風也帶走,你們無需擔心。”
白辭聽說他們要去昆侖,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傳說昆侖的雪千年不化,凶險異常,多少人有去無回,你們為何也要去。
”
容墨偏頭,目光淡淡的從他臉上掃過,嗓音沉沉的輕嗤。“不過消失了幾日,怎麼,一個個都開始管起本王來了麼!”
“我們沒有這個意思。”白辭陡然一驚,額上霎時冒出冷汗。“我們隻是擔心你的安危。”
“謝了。”容墨斂去怒意,臉上倏地多了一抹笑。“若是不願意跟隨容隱,我也不會勉強你等,此事不必再議。”
語畢,他的視線落到駱青瑤身上,唇角的笑意漸漸凝固。
昆侖,真的有那麼凶險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