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在天蠶絲上的鈴鐺響起,白霜從樹上下來,夾在指間的暗器驟然射出。
駱青瑤袖袍一揮,將她射來的暗器全部掃落,不疾不徐的站起身。“柳施主別來無恙。”
容修說他沒有幫白霜解毒,還用不懂醫理這種,一聽就知道是在說謊的借口。可是眼前的白霜已經解了毒,看得出來,她很……得意。
“駱青瑤你少神神叨叨,別以為穿了僧袍就是和尚,大順國中沒你這麼恬不知恥的和尚。”白霜被困在陣法內出不去,能看得到她,卻無法傷她,心中恨極。
“小僧是俗家弟子,無需守佛門的清規戒律。”駱青瑤抬了抬眼皮,唇角微微向上揚起。“柳施主是喝海水長大的麼,總這麼喜歡多管閑事。”
“放我出去!”白霜怒喝一聲,揚手又射出一大把的暗器。
駱青瑤身形微閃,將她射來的暗器接住,全數奉還回去。“柳丞相年老體衰,小僧勉為其難,給他留個全須全尾的女兒,也算行善積德。可若是施主繼續作死,還是死了幹淨為好。”
話音落地,她轉過身,把南宮瑞叫過來,抬手指向白霜。“待會替小僧丟出去。”
南宮瑞眯起雙眸,冷笑著睨了一眼白霜,得意挑眉。“丟多遠。”
“丞相府。”駱青瑤眨了眨眼,仰頭望向白霜身後的大樹。“幽施主,你也出來吧,下次不要用這種爛大街的香粉,小僧鼻子過敏。”
“小和尚,你真不給麵子,我還想看看逐月七子中唯一的仙子,到底有幾分本事呢。”幽若翩然跳下,落在離白霜不遠的地方。“她竟然沒中毒,奴家當真意外之極。”
“可能是你身上的香粉把藥效衝散了。”駱青瑤彎起眉眼,自顧躺回去,一臉看戲的表情。
幽若不比白霜早到,白霜的注意力都在這邊,因此沒留意到她。
至於白霜沒有中幽若的毒,可能是提前服了解毒丸。
白霜被她二人的對話刺激到,再次摸出大把的暗器,轉頭朝幽若射去。
幽若不甘示弱,手中鞭子一甩,在陣法內跟她打了起來,完全是拚命的架勢。
駱青瑤拎起茶壺,饒有興味的給自己倒了杯茶,餘光瞥見南宮瑞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唇角不由的再次勾起。
他不跑,還傻乎乎留在這,等幽若倒出手,有他好看的。
竟然敢嫌棄幽靈閣的閣主醜。
不過,若是幽若真被她昨天那番話唬弄過去,估計跑的比誰都快。
回頭,等南宮澈遊曆完十五國回來,她就把幽靈傘要過來玩。
反正幽若不會再拿回去了。
看了一會熱鬧,發現白霜武功精進的厲害,眼皮不由的挑了挑。“南宮瑞,你有沒有發現白霜的武功,看起來有點眼熟。”
南宮瑞若有所思的點頭。“她今日所使的功夫,確實跟往日不同,看著很像是跟我同門。”
是月靈!駱青瑤沉下眸子,又認真的看了一陣,確定她真的學了月齡的武功,隱隱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夢魂顛倒幻境,誤闖之人定會瘋魔,從無例外。
若是在清醒的情況,找齊三水飲下,進去後還有大概一成的幾率,能夠全身而退。
白霜的武功忽然間變了路數,會不會是月靈或者老國師的管家,給她喝下了三水!
那晚上在白龍寺雲台,白霜跟月靈在一起,她當時是沒有解毒的。
剛才幽若又說,她未中毒!
“南宮瑞,你進陣法去把幽若帶出來,她打不過白霜。”駱青瑤捏緊了佛珠,壓低嗓音告訴他如何入陣。
如果白霜也變得跟月靈一樣,容墨的處境就更危險了。
白霜知道他所有的安排,不論是朝中還是江湖,她知道的都太多太多了。
因此,她就算不殺她,在沒找到破解活人夢魂的辦法之前,也要把她給囚禁起來。
正好,昨夜管家和月靈都受了傷,無人幫她!
心念一動,駱青瑤隨即掠出去,喚住南宮瑞,入陣抓住幽若的肩膀把她丟出去,跟著出手去抓白霜。
白霜不妨她突然出手,又是極為厲害的殺招,稍一分神身上的穴道便被她製住。“駱青瑤,我要殺了你!”
“本國師隨時歡迎。”駱青瑤勾唇一笑,抓著她的衣裳將她拎出陣法,寒著臉交給暗衛。“關到西院的廂房去,拿鐵索困住她的手腳,另外……”
駱青瑤斂去笑意,取下戴在左手中指上的蓮花金針,咬牙刺入她身上的幾處大穴,廢去她一身的武功。
但凡會威脅到容墨,她都不會留情。
施完針,她視線向下,留意到白霜的手臂被幽若的鞭子打中,留下長長的印子,下意識覆手上去,加重力道捏住。
白霜沒有任何的反應,仿佛不知道自己的手臂被捏住一般。
駱青瑤眸光漸沉,她果然進過夢魂顛倒幻境!
跟月靈一樣,身上沒有任何的痛感,除非身體的各個器官全部罷工,不然多重的傷都不會死,不會痛。
而且任何毒藥都不怕,想要清醒過來,隻能是喚回幻境中的魂魄。
然而她和容修都不知道,到底要如何喚回那魂魄。
“你離我遠一點,再過來我放毒了!”幽若握著紅色的軟鞭,緊張躲到駱青瑤身後。“小和尚,你讓他站住!”
駱青瑤回頭,見她臉色都白了,想起昨天在別莊自己嚇唬她的話,不由的失笑。
果然還是留下心理陰影了,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重新坐回去,她拎起茶壺給幽若倒了杯茶,語笑晏晏的示意她坐下。“喝口茶,他嫌你醜呢,不會娶你的。”
幽若哼了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重重放下。
南宮瑞一頭霧水的看看駱青瑤,又看看幽若,老實避開,掉頭去找裂風。
他長的不難看啊,為什麼幽若看到他,那眼神就好像看到了什麼惡心至極的東西一般。
“你怎麼留他在你府中,不惡心麼。”幽若沒好氣的瞪她。“事情都辦妥了,有幾個奴家看不順眼的,藥下的比較重,醫館的大夫治不了。”
駱青瑤含笑道謝,沒有回答她前麵的那個問題。
時間差不多,她把青玄叫過來,仔細交代一番隨即騎上裂風去上朝。
到了金殿之外,駱青瑤從裂風背上下來,低頭理了理身上的鬥篷,撚著佛珠,目光清冷的邁入大門。
皇帝病重以來,已經多日未曾早朝,因此今日朝中眾臣到的都挺早。
駱青瑤一路施禮致意,不緊不慢的走上台階。
請了武林高手想要奪取縛妖索的大臣,一個都沒上朝,不是摔了就是病了,一個個還挺慘。
她聽了一路,唇邊那抹促狹的笑意始終不散。
皇帝今日也上朝,隻不過精神不太好,一應國事仍是交給她和容墨處理。
說完廢太子貶去封地一事,定國公忽然出現在殿外,一頭銀霜格外亮眼。
幽若說他也中招了,這麼大年紀不在家好好靜養,卻拚死上早朝,怎麼看都像是來碰瓷的。
定國公一出現,大殿之上頓時響起嘈雜之聲。
皇帝隻抬了抬眼皮,複又閉上眼。容墨上前一步,跟駱青瑤站起一處,不動聲色的捏了下她背在後背的右手。
駱青瑤側眸看他一眼,唇角微微向上揚起,揚聲道:“近日天寒地凍,聽聞定國公身體欠佳,本國師正欲登門探望,不料國公已然康健,實在可喜可賀。”
幽若的毒藥效果還是很明顯的,國公的臉色當真難看之極。
“多謝國師大人掛念。”定國公眯起眼,咬牙切齒的口吻。“老臣這兩日確覺得不適,不過不止是老臣一人如此,而是有十幾位大人,都是如此情況,懇請逸王徹查。”
容墨挑了挑眉,視線從駱青瑤上翹的嘴角掠過,眼底依稀多了幾分笑意。“國公覺得,疑點在何處,為何要徹查。”
駱青瑤手中的佛珠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含笑接話。“國公大人可知,一個時辰之內,十六國共有多少人死去,多少人出生?”
定國公雙眼眯成一條縫,目光陰鷙的盯著她。“國師大人此言何意。”
駱青瑤坦然的迎著他的視線,道:“其實本國師也不知具體多少人,但本國師知道,每個時辰之內,都會有人在同一時間生死,若照國公的意思,此事也甚是離奇,當派人去徹查一番。”
原本還有些吵雜的大殿,一瞬間靜得落針可聞。
容墨忍著笑,不輕不重的捏了她右手的掌心,淡然開口:“國師言之有理,定國公覺得呢。”
定國公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微笑拱手施禮。“國師大人言之有理,是老臣糊塗。”
駱青瑤撚著佛珠,臉上的表情並無過多的變化。
他才不糊塗呢,拚死出現在這,不就是為了讓朝中眾臣覺得,容墨為了上位,沒準會進行一次大清洗。
這點小心思,真當她年輕就看不出來麼。
結束早朝,駱青瑤跟著容墨去往禦書房,進去剛坐下,白楓就過來敲門,說是鬼醫穀來信。
駱青瑤聽說是師父的來信,立即起身迎出去。“什麼時候送到的。”
“剛到。”白楓把信給她,偏頭衝容墨略略頷首,安靜退下。
駱青瑤坐回容墨身邊,高興的把信拆了。“師父肯定是想我了,青風和青雀也是。”
容墨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調侃的話剛到嘴邊,誰知她卻變了臉,樣子看起來十分的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