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那人口中發出不可思議的抽氣聲。
那少年不過十三四歲的模樣，竟然是六悔的師叔祖？！
“胡說八道！這可是先生親自劃的地兒，往下三尺必有泉眼。”負責打井大叔不耐煩的瞪一眼駱青瑤，拿起工具爬下挖開的井坑。“你這小和尚是出家人，為何竟胡言亂語。”
邊上看熱鬧的見大叔如此篤定，紛紛指責駱青瑤居心不良。
先生都說了有泉眼，你一個未及弱冠的小和尚，指手畫腳算怎麼回事。
而且城中缺水不是一兩日，河道也曬幹了，人人都希望能盡快找到水源。
駱青瑤也不計較，指間的佛珠發出“啪”的一聲脆響，行至井口蹲下，嘴角微微上翹。“往下三尺，皆是拳頭大小的石塊。”
此處連枯死的雜草都很少，就算雨水充沛，也足見土質有多差。
“小和尚，咱把醜話說在前頭，萬一往下三尺真有泉眼，你敢不敢當著涼城百姓的麵，給先生磕三個響頭！”大叔脾氣很倔，並且對自己所請教的那位先生深信不疑。“若是不敢，這事便罷了。”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駱青瑤眼底笑意漸深。
“師叔祖……”六悔擠上前，略顯緊張的站到她身側。
師叔祖好像不會武功又好像深不可測，萬一這些人鬧起來，他得護好他。
從他住進龍泉寺，他就沒見他施展過功夫。
方丈讓自己陪他下山去見城中醫館的大夫，人還沒見上，就出了此等變故，若真有個閃失，就是自己失責。
魏子安這時也擠了進來，臉上淌著熱汗，若有所思的看著駱青瑤。
“若是沒有泉眼，我老劉頭就給你磕三個響頭！”方才說話的大叔，氣悶的瞪一眼駱青瑤，繼續往下挖。
“磕頭就免了，我知道何處有水。”駱青瑤鬆開佛珠，氣定神閑的給裂風順了順毛。“也可讓你等省些力氣。”
大叔在坑裏哼了一聲，沒接話。
倒是邊上看熱鬧的人不住起哄，有說等著看她磕頭的，也有說等著她給找水源的。
甚至還有人去通知了太守之子過來主持公道。
畢竟找水一事事關重大。
“這馬兒長的真奇怪，還有角的。”有人注意到駱青瑤身邊的裂風，不住稱奇。“馬兒我見的可多了，長角的還真沒見過。”
裂風斜了道眼風過去，邁開四蹄往駱青瑤身邊挪了挪。
駱青瑤“噗嗤”一笑，伸手摟著它的脖子，壓低嗓音打趣。“第一次看到沒見過的事物，是人都會好奇，別那麼大脾氣。”
裂風偏頭蹭了蹭她的胳膊，跟著便把頭揚的高高的。
駱青瑤又忍不住想笑，拍拍它，繼續看著劉大叔他們往下挖。
他不信自己也正常，在古代，這個年紀的女子已經可以出嫁，男子卻還是孩子。
小孩的話是當不得真的，就算有六悔作證也不行。
而且這個時代，對風水易數甚是推崇，沒點真本事很容易被誤解。
“公子？”青雀緊張的拽了拽她的袖袍，雙腿隱隱發軟。
“莫慌……”駱青瑤衝她頑皮眨眼。“你家公子我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青雀嘟著嘴，伸頭往井口看了會，縮回腦袋老實站在她身邊。
那樣子跟母雞護小雞似的，惹得駱青瑤直想笑，心底卻軟的一塌糊塗。
青雀膽小囉嗦了些，但是對她，卻是好的不能再好。
過了大概兩刻鍾，討論裂風的聲音安靜下去，周圍陸續傳出低低的驚呼聲，落在駱青瑤身上的目光，依稀多了幾分驚詫。
事實如她所料，底下根本沒有所謂的泉眼，石塊倒是越來越多。
而那些石頭都是拳頭大小，堅硬無比。
“不會真的沒水吧？”有人說了一句，圍觀的人群出現騷動，緊跟著自動讓出一條路。
一名年約弱冠，麵如冠玉身姿挺拔的少年，在小廝的簇擁下，踱步走進人群。
他穿著一件玄青色淨麵錦袍，腰間綁著一根玄色蛛紋錦帶，墨色長發束著碧玉簪，五官俊朗，眉眼深邃，風度翩翩的模樣。
想來，這位便是太守之子裴知崇了。
駱青瑤淡淡的瞥他一眼，收了視線繼續往井坑裏看。
額如立壁，可惜眉粗壓眼，富貴險中失。此人不醜，心地不壞，可惜立場不夠堅定，容易受人蠱惑。
“如何？可是找到了泉眼？”裴知崇興致不高，這段時日，他前後已經看過十來處打井的地方，別說是泉眼，連一滴水都沒看到。
城中缺水越來越嚴重，再找不到水源，父親就沒法跟當今聖上交代。
聖旨已下，做不好便是抗旨。
“回大公子，還沒……”劉大叔在坑底拱了拱手便垂下腦袋，繼續開挖。
“大公子，剛才有人直言此井無水。”人群中有好事的大喊了一句：“就是您身邊的那位小和尚。”
“哦……”裴知崇微微頷首，側眸去看駱青瑤，一見之下，眼底滿是驚豔。“不知這位小師父如何稱呼？”
隻見他身穿一件白色軟煙羅綢衫，腰間綁著一根石青色卷雲紋絲帶，外罩僧袍。身上既有佛門弟子的淡然之氣，又似九天之上的清風白雲，幹淨無塵。
她靜靜站在百姓之中，那副模樣端的是眉眼如畫，出塵脫俗。
奈何卻是個男兒身……
二妹妹的容貌已是上乘，跟眼前的小和尚比，明顯不及。
“小僧法號無塵。”駱青瑤單手豎掌施禮，神色清冷。
“你如何得知此處無水？”裴知崇盯著她眼睛，話中顯而易見的帶著一絲好奇。“不妨說出來，以免大家做無用功。”
駱青瑤很是不喜他的眼神，垂眸順了順裂風的毛，道：“井深已有兩尺，挖出的泥土甚是幹燥，再往下自然是無水。”
“如此說來，整座涼城，除了那一眼泉眼和幾處富紳府邸的水井，便再無出水的可能了嗎。”裴知崇劍眉微蹙，他倒是沒注意過那些挖出來的土層，是否夠濕潤。
“也不盡然，城中既有泉眼，別處自然有水。”駱青瑤挑了挑眉，嗓音裏多了幾分笑意。“小僧倒是能找到水源，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