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仲越完全沒料到離寒澈會有這樣的反應：“等等。”
“費先生還有什麼吩咐。”離寒澈表現得極為冷淡。
離仲越哽住，他發現自己竟然沒有辦法對麵前這個，是自己兒子的人說出什麼訓斥的話來。
半晌，他才開口道：“你……責備我沒有回來，我知道。”
離寒澈笑起來：“你錯了，十年前我已經十六，我不是謙塵那種還需要父母關愛才能過的年紀，更不是小諾懵懂的年紀。你的失蹤還是死亡，對我而言已經沒有任何分別。”
離仲越心中一緊，曾在他人麵前傲然冷靜泰然處之的他，在一刻不複存在。
麵前的不是別人，而是他的親生兒子。
不需要更多的資料和鑒定，那是一種心靈上的碰撞和愧疚。
他想不起十年前自己對這個小兒子都是屬於怎麼樣的照顧和關心，但在這十年間，離寒澈從十六歲成長到二十六歲，擔負起比成年人更重的責任。
而他，在這十年裏，卻將對孩子的關心都用在了衛子妍身上。
“我會試著恢複記憶。”離仲越聲音有些蒼涼。
“這是你的事。”離寒澈平靜道，“我今天來找你，不是在邀請你跟我回去，而是確定你是不是凶手。”
離仲越詫然：“那你現在確認了嗎？”
離寒澈露出一笑，卻帶著難得的邪氣和冷漠：“如果你是，我會讓衛家和禹家一樣。”
離仲越驚愕：“衛家是無辜的。”
“禹家何嚐不無辜？”離寒澈反問，“禹諾親眼見到父親慘死，為此有十年的時間她怕熱、怕火、怕槍、怕黑。她七歲在孤兒院輾轉兩年被人欺淩、羞辱，到現在還有神經性胃痙攣，她難道不無辜？”
“可你也不能因為遷怒……”
“我是遷怒。”離寒澈打斷了離仲越的話，“因為我的女人過得不好，我心疼。”
離仲越怔了怔。
離寒澈又冷然道：“不過這對你來說已經不重要了，畢竟你的女人已經死了，而你一直無所謂。”
“離寒澈！”自己的親生兒子一而再地刺激他，離仲越終於怒斥。
“請費先生不要以我父親自居。”離寒澈卻波瀾不驚道，“我還沒有承認你。”
離仲越也知道，別說他現在全部失憶，哪怕是沒有失憶，十年的時間也會改變很多事。
他深深吸了口氣：“我會帶衛子妍和衛太太到秦城來一段時間，如果方便，請離先生允許我們可以住在離家。”
離寒澈淡淡一頷首，也不應可以不可以：“告辭。”
離仲越看著他離去的背景，眉頭深鎖。
從酒店出來，離寒澈臉色深沉。
“先生？”老六輕聲喊他，“是不是要派人保護……”
“保護他做什麼？”離寒澈麵無表情。
老六沉默，打開車門讓他上了車。
車開出了一段距離，總是沉默寡言的老六才又開口：“老先生畢竟快六十了。”
老六比離寒澈還大兩歲，六歲的時候被離仲越撿回家。在諾娜小鎮長大，學習，十五歲的時候就成了離寒澈的貼身保鏢，跟著他出生入死。
對離寒澈所有事，老六可以說是非常清楚。
他有冷酷殘忍的一麵，也有溫柔寵溺的一麵。
離寒澈一身冷厲殘酷的氣勢漸漸收斂，他倏地一笑：“我倒是忘了，他快六十了。”
離仲越三十幾歲才生了他，但對他這個小兒子付出的精力卻不多。
而離寒澈自幼就不調皮，對自己的父親很是尊敬，哪怕離仲越隻是偶爾逗逗他，他也很高興。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身高一點點逼近自己的父親，心裏有了想要保護的人，有了新的決定，離寒澈對父親的感情除了敬重，其實是有些疏遠的。
而十年前的驟變讓他徹底從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成長為了肩負一切的男人。
父親，成為了遙遠的代名詞。
再見麵，在發現自己敬重的父親這十年竟然在無微不至地照顧教育一個毫不相幹的女孩時，他是很惱怒。
不是惱怒他沒能做為一個父親擔起應有的責任，而是惱怒他的不作為。
失憶了，卻沒有失智，離寒澈相信以父親的聰明不可能沒有調查過自己的身世，哪怕是不確定自己是誰，也不可能不想恢複記憶。
可是他沒有。
而選擇不去恢複記憶的原因不是因為怕死，而是因為衛家。
他的女孩兒在那兩年裏流浪輾轉被人欺負，衛子妍竟然能夠享受原本應該屬於他寶貝的一切照顧。
這才是讓他惱怒的根源。
可是經老六這麼一提，他才恍惚記起，父親真的老了。
“派兩個人在這裏暗中保護。”離寒澈這才說道，“僅限於他。”
老六應了一聲，知道他的意思。
“讓林老準備他的房間，另外再準備兩間客房。”離寒澈想到離仲越剛才說的，眼神微斂，“他想讓衛家的人也進來，我就如他所願。”
老六又應了一聲：“小小姐肯定會很高興老先生回來。”
離寒澈冰冷的藍眸裏漸漸有了暖意，唇角也勾起了一抹淺笑。
老六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太清楚知道，後麵的這個男人所有的溫暖都給了家裏的那位女孩，她就是他心靈的一道光。
遷怒，對他來說，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至於那位衛子妍，隻怕是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是怎麼得罪了這位有著溫和笑容卻永遠也不溫暖的男人。
回了莊園，禹諾早就著急地等在了門口。
看到離寒澈的車一回來，她立即迎了出來。
“這麼冷怎麼站在外麵，你哥呢。”離寒澈用長大衣將她一裹，摟進了懷裏，親了親她有些冰涼又柔軟的唇。
“哥哥他們都在會議室等你。”禹諾就穿了一件卡通的居家服，穿著毛茸茸的拖鞋，凍得鼻尖有點紅，“我等不及又擔心你。”
離寒澈擁著她往裏走，心疼又寵溺地將她抱緊了一些。
禹諾皺皺鼻子，扭頭看他：“你看到離伯伯了嗎？他、他是吧。”
“嗯。”離寒澈將她帶進了房間，溫柔地摸摸她的頭，“過兩天他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