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衝動了。”帝師溫潤的眉目間帶了幾分責怪，聲音有些涼淡：“我警告過你，別去招惹她。”
少女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背脊挺得筆直，一聲不吭。
安不言看她那樣子，又不忍心，起身將她拉起來，道：“我說過了，你是你，花語是花語，你何必對她有那麼大的敵意？”
小冰有些委屈：“可是我不想你的眼睛裏有她！明明我才是姐姐！”
安不言愣了愣，隨即笑了，道：“都十七歲了，怎麼還跟個小孩子似的……別任性了，我明日就去請旨賜婚，讓你嫁給我好不好？”
小冰卻道：“不行。”
“……”安不言真的無奈了：“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對付別人，帝師大人自然有萬般手段，但是麵對這個小姑娘，他卻連一句重話都說不出來。
小冰喝了口茶，那張和花語幾乎如出一轍的臉上冷冰冰的，一如她的名字：“我不想怎麼樣，我知道你在意她，我不想你在意她。”
“……你們本該是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人。”安不言說：“你幼年時吃了很多的苦，但是她也吃了很多的苦，你比她大半個時辰，怎麼就沒有她懂事呢？”
小冰挑起眉：“你看，你又在維護她。”
安不言有些哭笑不得，隻好摸了摸她的頭，道：“不多時他們估計就要登門了……你跟我回京的時候就應該已經料到了要去見自己的家人，這次就別逃避了，嗯？”
小冰抿了抿嘴唇，道：“他們不是我的家人。”
鳳家人根本就沒有把她當女兒，否則為什麼她丟了那麼多年，鳳家從來都沒有找過？
安不言知道她在鬧別扭，雖然在旁人看來這鬧別扭的方式有些血腥，根本就不能理解，但是安不言能夠理解，因為他們是同樣的人。
他便笑了笑，白皙的指尖揉了揉小冰的臉頰：“你去不去換身衣服？”
“不去。”小冰道。
“那好。”安不言牽著她站起來，往門外走：“這次要是再跑，我不會再去找你了。”
小冰麵上冷冷的，但是心裏根本就沒有在意，這個人每次都這樣說。
她跟著安不言走了幾步，穿過了國師府的抄手遊廊，廊簷邊上掛了一串貝殼風鈴，她忽然就停住了腳步，看著安不言修長如同翠竹的背影，聲音輕輕地：“言，相比起我，花語是不是要更像是母親？”
安不言腳步頓住了。
他沒有回頭，沉默了一會兒，才笑道：“你想聽到一個什麼樣的答案呢？小冰？”
小冰咬住了嘴唇，那張仿佛冰雪雕成的臉上難得的出現了幾分恐慌。
她喃喃的道：“我不知道……我害怕。”
我害怕我隻是一個替代品，還不是最完美的那一個替代品。
所以我想殺了花語，抹殺她，那樣的話，即便你愛的人不是我，你也找不到第二個替代品了。
這些話一直壓在她心裏數十年，從來都不敢問出口，她曾經想過要在什麼時候開口，是在酒香帳暖的年節，還是他一年一次的生辰，是有火樹銀花，還是燈火連晝，屆時是人間太平，春船綺羅，還是硝煙漫天，別離生死。
但是原來，不管是什麼樣的時候，這都是一句碰碰嘴皮子就能問出口的話，不需要微醺，也不必歡笑。
安不言終於回頭，看著少女的眼睛，道：“我跟你母親是姐弟，沒有其他的關係。”
“可是你喜歡了她十幾年！”
“不是所有的喜歡都是一樣的。”安不言牽住她的手，道：“我很清楚，我對你的喜歡，和對她的喜歡不一樣。”
小冰低著頭不去看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沒有相信。
安不言自嘲道：“難道是我這個人嘴上的謊話太多，已經沒有信任可言了？”
“……不是的。”小冰張嘴想要解釋，但是安不言卻隻是笑了笑，繼續往前走了。
小冰心髒酸脹，卻不知道該怎麼辦，隻好快步跟了上去。
……
鳳皖上次見到自己的大妹妹，還是在繈褓裏。
兩個乖乖巧巧白白嫩嫩的小娃娃躺在搖籃裏，一個咯吱咯吱的笑，一個自顧自的玩兒項圈。
後來一別經年，再度想見，對方已經是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安不言笑道：”有失遠迎。“
鳳皖起身行禮，輕輕地吸了口氣，看向了小冰：“……我聽小語說，你叫做小冰，是麼？”
小冰點了下頭，有些硬邦邦的。
鳳皖並不在意她的態度，溫聲道：“這麼多年了，為什麼一直不願意回家呢？”
他們早就知道了鳳家的四小姐還活著，但是卻一直被對方避而不見。
小冰道：“那不是我的家。”她說著緊緊地抓住了安不言的手：“你也休想帶走我。”
“小冰。”安不言道：“別這樣跟你姐姐說話。”
鳳皖卻搖了搖頭：“沒事，本來就是我們的錯。“
安不言讓小冰在鳳皖的對麵坐下，溫聲道：“你們談談，我就先出去了。“
一聽他要走，小冰立刻就站了起來，緊緊地拉著他的手，有些委屈：“你說了不丟下我的！“
“沒有丟下你。”安不言道：“隻是有貴客登門，我去迎接一下，你乖，跟你姐姐談談。”
小冰不情不願的鬆開了手。
鳳皖看著他兩，突然道：“小冰很依賴大人。”
安不言笑而不語，掀開了紗帳。
他剛剛出門，就有一個下人道：“大人！有人闖進來了！”
“是丞相府的二小姐罷。”安不言整理了一下袖口，道：“無事，請她去我的書房。”
花語看見安不言進門，立刻就瞪了他一眼：“你要是想弄死我就直說，沒必要這麼迂回婉轉！”
“生氣了？”安不言關上門，無奈道：“我一時沒看住，就讓她跑了，下次不會這樣了，”
“當初我要離開京城的時候，是你說不會帶她回京的。“花語道：“你現在是什麼意思？”
“你跟她的事情遲早要解決的。”安不言道：“你們都大了，有什麼事就好好的坐下來談，一個兩個的耍小脾氣無濟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