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過兩天來接意兒。”花語站起身,偏頭擦了擦眼淚:“她有點煩,你多擔待。”
許牧愣了一下,倏忽笑了:“花語,你瘋了?”
“我沒瘋。”花語抱了抱女兒,輕聲道:“餘知意,你在這裏陪叔叔玩兒兩天好不好?媽媽過兩天來接你。”
餘知意年紀不大,但或許是尚且在母親肚子裏的時候就十分會折騰,總是能很清楚的理解到花語的一些意思,她看著媽媽的眼睛,乖乖的點頭,奶聲奶氣的道:“好。”
花語揉了揉她的頭發,“那你要好好聽叔叔的話。”
餘知意又點了點小腦袋。
花語又對餘夢洲招招手,他已經比花語還要高一些了,站在一起並不像是母子,反而像是一對姐弟。
“夢洲,這是許叔叔。”花語說。
餘夢洲狹長的眸子一抬,最終輕描淡寫的落在了許牧的臉上,“許叔叔。”
許牧對餘夢洲顯然沒有那麼喜歡,抱著餘知意沒說話,隻是看著餘夢洲的眉眼笑了一聲。
花語拉住餘夢洲的手:“那我就先走了。”
許牧說:“好。”
花語腳步頓了頓,忽然回頭問:“許牧,真的隻能走到這裏了嗎?”
“隻能到這裏了。”許牧笑的繾綣,“抱歉。”
“……你不必對我說抱歉,我早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花語說:“人的年紀大了,就必須得學會接受身邊人一個一個的離開,我早就知道了。”
許牧說:“那……謝謝。”
花語笑了一下,牽著餘夢洲出去了。
陽光落在許牧和餘知意的臉上,時光仿佛在一瞬間倒流,是開滿了藍花楹的伊斯特拉爾山,是那雪白的城堡,還是個小少年的許牧牽著Ice的手,爬上萬層的階梯,於繁重的花影之中,窺見了天上一縷皎潔清冷的月光。
那時候,滿城飛花總不如。
……
許牧的死訊於兩日後傳來,花語沒有去他的葬禮,隻是去接回了餘知意,那時候顧別枝正在收拾許牧的東西,忽然看見一個小小的項鏈墜子,一根編織紅繩上墜著一塊清潤碧透的月牙形玉石。她拎著紅繩看了看,將墜子掛在了餘知意脖子上,淡淡道:“這是餘知意周歲的時候他想送卻沒有送出去的禮物。”
餘知意好奇的捏著月牙玩兒,花語垂著眼睫:“多謝。”
顧別枝隻是冷笑了一聲。
許恕在別墅的門口站著,看天上的雲彩,花語從她身邊走過,忽然聽見這少年叫她:“姐姐。”
花語勉強一笑:“阿恕。”
許恕偏過頭看著她:“你以後會來看我嗎?”
花語頓了一下,“可能不會了吧。“
“……我知道了。”許恕點點頭:“他說的沒有錯,最後剩下的隻有我自己。”
花語沒有說話。
餘知意忽然拉了拉她的袖子:“麻麻。”
花語嗯了一聲。
餘知意抓著那個月牙,問:“許叔叔還會來找意兒玩兒嘛?”
“不會了。”許恕回答。“他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
餘知意求證似的看著花語。
“……嗯,許叔叔不會回來了。”
餘知意癟了癟嘴,有些難過:“可是意兒好喜歡許叔叔的。”
“……”花語忽然就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很可愛。”許恕說:“要是舅舅看見她,應該也會很喜歡的。”
花語的聲音輕飄飄的化在風裏:“是嗎?”
……
“你很難過。”餘靳淮把花語擁進懷裏,在她額頭上一吻:“為什麼不去參加葬禮?”
花語笑了:“他哪裏來的葬禮……不過就是送到火葬場裏變成一捧骨灰罷了……我不想看他變成那種樣。”
她將頭靠在餘靳淮懷裏,那是一個很依戀又很脆弱的姿勢:“顧別枝說許牧的意願是將他的骨灰灑在伊斯特拉爾上的殘垣廢墟上……餘靳淮,我忽然就在想,要是我死了,該何去何從呢?”
餘靳淮說:“你上了餘家的族譜,當然是和我一起葬進餘家的祖墳。”他臉上的表情仍舊是疏淡的,和過往的十幾餘年沒有什麼區別,但是花語卻從其中看見了他的認真。
花語微微一笑:“……你說的很對。我當然是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一直一直,隻有死離沒有生別。
……
有位女文豪留下了一個上聯,叫做你是愛,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由此可見人間四月確實草長鶯飛,繁花錦繡。
餘知意就生在四月。
餘家小公主三歲生日的時候許了一個出去旅遊的願望,說的超級大聲並且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的親媽。
親媽問:“你想去哪兒?”
三歲大的小姑娘麼,大家都以為她想去遊樂園什麼的,但是小公主語出驚人:“我想去Y國。”
花語:“……去哪兒都成,Y國不行,換個地方。”
餘知意有點不高興,但是也不敢違抗自己的親媽,隻能退而求其次讓花語找一個好玩的的地方旅遊。
其實她想去Y國這個想法是從兩歲的時候有的,源自於許牧口中,她就很想去看看那些藍花楹,還有白城堡——當然,小姑娘並不知道這些東西都已經付之一炬了。
花語為了滿足女兒的願望,旅遊攻略做了兩頁,最後敲定了一個山清水秀的小村莊,是個新近開發的旅遊地點,不算熱門,但是評價很好,看著也挺有意思。
花語一直覺得孩子要是一直養在城市裏麵會過於的嬌氣,她不指望餘知意能分五穀,但是起碼要帶孩子出去長長見識,別分不清水稻和麥子,高粱和玉米。
餘夢洲打算六月參加高考,本來是想待在家裏複習的,但是看見媽媽和妹妹可憐巴巴的眼神,又覺得不複習也不是什麼大問題,最終委屈自己和親爹一起出去旅遊。
顧致琛得知了一家四口的出遊計劃,立刻不要臉的想要把自家孩子也打包塞進來,好和鳳皖過二人世界,第二天孩子怎麼被送來的又被怎麼送回去了,並且餘知意奶聲奶氣的跟自己大姨告了大姨夫一狀,導致顧少在一家四口出發的時候還在睡書房跪鍵盤,不可謂不淒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