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連霜道：“我隻是在想，陛下倒也是一個癡情種，這桂美人看著，貌美如花的溫柔小意的，要不是出身太低了，抬為皇後也不是不行。”
鳳翎的眉眼在雪色的映照下有幾分淡淡的舒冷，像霜月天邊掛著的冷雲，凝著些冰霜碎雪，遙遙慢慢的，看不出一點兒別的東西。
他烏黑的瞳仁靜寂的沒有波瀾，淡淡道：“你這一天天的都在想什麼？陛下的私事，你不該過多好奇。”
陳連霜柔聲道：“我也就是隨口說說，師兄，你到底什麼時候跟我回蓬萊呢？”
新帝今年十九歲，快要到弱冠年華，到時候必定是要立後納妃的，以如今的形式來看，隻要新帝稍微聰明一點，就知道通過聯姻的關係來鞏固自己的權勢，後宮充實了，這天下也就安定了。
“再說吧。”鳳翎拉了拉自己的衣襟，垂下的眼睫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落了一點雪花，於是聲音裏都帶了幾分冰冷意味：“……你安心，很快了。”
……
新帝十九歲壽辰的時候，萬國來朝，聲勢浩大，每個小國都帶著豐厚的禮物前來朝拜，但是沒人都心思各異，隻不過是來試探一番這大陳新登基的帝王而已。
宴會盛大，籌光交錯，微生有琴微微的有些頭暈，他抬手撐住自己的額頭，剛想說自己不勝酒力，今日宴散。
卻有一個身著戎裝的少女站了出來，對他一拜：“陛下，我有一事相求！”
微生有琴認出這是胡夷人的公主阿愘丹。
胡夷在大陳以北，兵強馬壯，向來是最難啃的一塊骨頭，若不是先帝年輕時親自率領大陳百萬大軍打的胡夷退出邊境，如今的胡夷根本不會成為大陳的附屬國。
而阿愘丹公主，則是胡夷王最為寵愛的公主，就算是微生有琴，也要給她幾分麵子。
她生的英氣漂亮，眼睛裏幹淨又炙熱，是一個純純正正的在草原上長大的還不知世事的姑娘，隻是看著高座之上的帝王，懷著一些羞澀的小心思，高聲道：“我此番前來中原，見到了許許多多新奇的東西，十分感慨大陳的繁榮富庶。”
沒有人會不喜歡別人誇讚自己的國家，微生有琴含笑點頭：“多謝公主盛讚。”
阿愘丹抿了抿唇，道：“陛下，阿愘丹十分的敬仰您，聽聞您是聖明的君主，是以有個不情之請。”
微生有琴的有眼睛忽然尖銳的一疼，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一瞬間眼眶裏都泛出了酸澀來。
他有些茫然的看了看自己的眼前的玉案，沉聲道：“不知公主所求為何？”
阿愘丹的漂亮的臉上浮出一點羞澀的笑意，但是草原兒女熱烈的天性，還是讓她大聲道：“陛下，阿愘丹此來大陳，最驚豔的並非大陳的風土人情，也不是高樓重簷，而是……”她看向了帝王下手的首座，眼睛裏都是雀躍：“而是大陳的國師大人！阿愘丹一見國師，驚為天人，特想請陛下準許阿愘丹帶著國師回胡夷，此後胡夷保證十年來絕對不興戰事，每年的上供增加三成！”
十年不興戰事已然是一個天大的誘人餡餅，更別提多加的三成貢品！
胡夷自古以來兵強馬壯，世間大多數的戰馬都出自胡夷，三成的貢品，幾乎就是一個步兵營的戰馬上供！
所有人都震驚了。
整天裏批判國師“以色侍君”“妖言禍聖”的文人禦史們都萬萬沒有想到，鳳翎這麼個神棍竟然能賣出這麼好的價錢。
而鳳翎給自己斟酒的動作停下，有些訝異的看了眼阿愘丹，回想了一下，自己似乎隻是在前幾日同這位公主遠遠地打了個照麵，這就一見傾心了？
微生有琴的手指顫抖起來。
他咬住了牙。
阿愘丹言辭懇切，籌碼豐厚，不管是十年休戰還是三成歲供，都可以讓兵部和戶部高興的發瘋。
如今大陳大局不穩，多少人虎視眈眈，於情於理，都不應該拒絕阿愘丹公主的請求，若是下了胡夷王的麵子，到時候聯合其他的小國打過來怎麼辦？
若是換個人，就算是自己的親妹妹，微生有琴都能毫不猶豫的應了，為了這江山，他沒什麼不能舍棄的，唯有……鳳翎。
他下意識的去看了一眼鳳翎，這人竟然還慢悠悠的喝了口酒，仿佛事件的主角不是他一般。
阿愘丹公主良久沒有得到回答，疑惑的看著帝王：“陛下？”
戶部尚書和兵部尚書立刻站了出來，什麼都沒有說，直接跪在了地上，但是表達的意思已經足夠明顯。
微生有琴喉嚨發苦：“……公主，非是朕不允，隻是朕自幼就與先生親近，有半師之誼……”
“陛下！”鬢發蒼蒼的丞相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陛下！請您三思！”
幾乎滿朝官員都覺得鳳翎是妖邪，否則他怎能生了那樣的一張臉，怎能讓兩代帝王都癡迷長生？
如今有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把這妖邪送走，縱是萬死也不足惜啊！
微生有琴的眼睛裏蒙上了一層陰狠，聲音很沉：“丞相這是什麼意思？！”
老丞相以頭搶地：“陛下！請您三思！”
他來來去去，也就這句話，但是表達的意思實在是明顯。
把鳳翎送走，我大陳換來十年安寧，戰馬可讓我大陳騎兵大盛，怎麼看都怎麼劃算。
阿愘丹公主不懂怎麼就突然跪了一地，但是大陳的規矩曆來就多，她也不在意。
在座的官員都靜靜地跪在了地上。
“你們……你們！”微生有琴壓抑著自己的怒氣，手指緊緊地扣進了案幾邊緣。
他抬手就想讓人把這些不知死活的東西拖下去全部砍了，鳳翎卻慢悠悠的站了起來：“承蒙公主厚愛，是鳳某三生有幸，但是這胡夷，鳳某是不能跟公主去了。”
阿愘丹睜大了眼睛：“這是為何？！大人莫非看不上我胡夷疆土，嫌棄我姿色平平？”
丞相氣得要死，死死地瞪著鳳翎，仿佛他亂說一句話，就要拚死衝上去捂住這妖孽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