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5章 「番外」世界以痛吻我(完)

明沚的臉色一點一點的難看起來。

沈聽說:“既然你已經看出來了,那我就直說。明沚,我很厭惡你,你知道為什麼嗎?”

“知道。”明沚古怪的笑了一下:“你一直覺得沈遲葳是因為我才死的。”

“那是你母親。”沈聽不輕不重的道。

“她不是。”明沚說,“沈聽,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不知道我不是她生出來的啊?”

沈聽一怔。

沈遲葳回來的時候,他剛剛從國安部叛出,被一些事情絆在了外麵,等他回去的時候,沈遲葳已經把孩子生下來了。

明沚盯著沈聽的臉:“我很小的時候,她就告訴我了。”

沈聽覺得有些荒唐:“你不是她親生的?那她肚子裏的孩子呢?”

“她沒有懷孕。”明沚說,“你知道當時她去了哪裏吧?”

怎麼會不知道呢。

菲尼克斯啊。

沈遲葳一輩子都沒有瞞過他什麼事情,唯獨這件事,她至死都沒有告訴他。

明沚死死地捏著拳頭,笑了一聲:“舅舅,既然你好奇,去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他將自己的圍巾攏了攏,眼睛裏麵像是有星辰一般璀璨,輕聲說:“舅舅,我們以後少見麵吧,對誰都好。”

沈聽說:“你打算跟我斷絕關係?”

明沚說:“隻是不見麵而已,你永遠都是我舅舅。”

他轉身離開,沈聽一直看著他消失,才喃喃著歎了口氣,

“沈遲葳啊,你這個小孩是真的不好管教啊,太不聽話了。”

回答他的隻有一陣料峭春風。

……

人類都是十分軟弱的生物,不管是誰,對於死亡,都會有一種天生的恐懼。

沈聽躺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手邊是一遝厚厚的資料。

其實他並沒有太過於刻意的去調查沈遲葳當年去菲尼克斯的原因,他隻需要知道沈遲葳是怎麼死的就行了。

直到如今,他才明白,原來沈遲葳是那麼的畏懼死亡。

當年沈家風雨飄搖,她一一人之力穩固住了沈家的統治地位,但是自己也受了很嚴重的傷,於是她找到了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讓她活了下來,帶回了明沚這個作為她複製品的試驗品,後來她跟菲尼克斯之間出現了分歧,中斷了聯係,同年冬日,沈遲葳病逝。

壁爐裏的火燒的很旺,房間裏麵十分暖和,年邁的女傭走進來,將一杯水放在了沈聽麵前:“少爺,您休息一會兒吧。”

沈聽笑了:“我這不是一直在休息嗎?”

老人搖了搖頭:“您從來沒有休息過。”

沈聽一怔。

是啊,他從來沒有休息過。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都在奔波勞碌,拚命的想給自己找一點事情做,將死生置之度外,就是怕一旦停下來,就對人間厭倦了。

沈聽看著老人的臉:“我記得我剛剛來沈家的時候,你就在了。”

“是呀。”老人笑著點點頭:“這都好多年了。”

沈聽喝了口水,忽然道:“當年……我不在,沈遲葳怪過我嗎?”

老人愣了一下,“您說大小姐嗎?”她神色間帶了幾分溫柔:“大小姐是個很堅強的孩子,那時候沈家群狼環伺,白天裏她受了傷、受了委屈,都忍著憋著,晚上的時候就自己偷偷房間裏麵哭,說等您回來了,就有人給她出氣了……”說到這裏,老傭人歎了口氣:“可是大小姐一直等,等到她性命垂危的時候,您也沒有回來,後來,她就離開了沈家,過了很久才回來。”

“大小姐應該是沒有怪過您的的。”老傭人溫柔的說:“少爺,您知道,大小姐最心疼的就是您了,怎麼會怪您呢。她離開沈家的時候,跟我說,她一定要等您回來的。”

沈聽忽然有些無力。

沈遲葳當年與虎謀皮,隻是為了活等他回來嗎?

老傭人的雙眼已經渾濁了,低聲說:“後來,大小姐臨走了,忽然跟我說,要好好的照顧您,她不放心您。”

“所以你現在還在這裏?”沈聽問。

老傭人笑了笑:“答應了大小姐的事情,就要做到的。”

沈聽臉色十分難看,好一會兒,才說:“你先回去吧。”

老傭人離開了。

沈聽一抬眼,就能看見窗戶外麵的山茶花,花已經謝了,隻剩下一樹的綠葉。

當年為什麼要選擇離開?

或者是沈家主抽在他身上的鞭子,和那每一鞭子裏麵帶著的狠辣:“沈聽!你活著隻是為了保護阿葳,你怎麼敢有別的念頭?!”

沈聽,你怎麼敢有別的念頭?

沈聽慢慢的笑了一下,手指緩慢的扣著實木茶幾。

房間裏陰沉沉的,隻有壁爐的火光,照得他眉眼冷漠。

他記得那一年他回到沈家,沈遲葳臉色不太好,但是看見他,還是笑了,輕輕地擁抱了他一下,說:“阿聽,我好想你。”

一別經年,思念沉舟。

明沚還是個隻知道吃奶睡覺的奶娃娃,他把對這個孩子的厭惡寫在臉上,沈遲葳並不介意,給他取名為“沚”,後來很久,沈聽才知道這個字取自“岸芷汀蘭”。

世事大概真的如此,總要經曆時間的磨洗,有的東西才會露出本來的樣子。

每年放在她墓前的那一捧茉莉,也不知道她願不願意收下。

年少的時候該勇敢,該放縱,可是總覺得感情這種東西太過於虛無縹緲,好像沒有也不會怎麼樣,直到如今,才知它是世界上最最鋒利的一把劍,讓人肝腸寸斷,讓人撕心裂肺。

最是無情,最是多情。

如果那一年他沒有屈服在鮮血淋漓的鞭笞之下,或許很多事情都會不一樣。

那個少女也不需要咬牙等待那麼多年,卻隻等來一場鏡花水月。

壁爐裏劈啪一聲,火花炸開,點燃了一屋子的沉寂。

沈聽低下頭,手指撐住了額頭,良久良久,他才聲音沙啞的說:“沈遲葳,你怎麼就這麼的……陰魂不散。”

盤桓在我心底數十年,午夜夢回,都是你。

春風吹過了雪,你路過了我的人間,

偏偏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報之以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