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飛起了大雪，鵝毛般紛紛揚揚的落在地上，門前的幾株紅梅開的豔，妝裹了純白的天地。
沈聽隨手將窗戶推開，外麵的寒風裹挾著雪花肆意的飛灑了進來，他麵無表情的又啪的一聲把窗戶關上了，喃喃自語道：“古時候那些文人墨客簡直是有毛病，這麼冷的天氣哪兒來的心思站雪地裏吟詩？”
頓了頓，說：“傻逼。”
洗漱過來，沈聽今天不太想自己做飯，於是叫了個外賣，點了生煎包和豆漿，順便給外賣小哥也點了一份。
二十分鍾後，外賣到了，沈聽慢吞吞的吃完，又去換了身衣服，把自己打扮的人模狗樣，然後拎著一把黑色的大傘，在這寒冬臘月裏出了門。
車子停在了一個墓園。
沈聽靠在座位上，閉了閉眼睛，好一會兒才拿起放在副駕駛上的一束清新淡雅的茉莉花下了車。
守墓的老頭子認得他，跟他打招呼，沈聽含糊的敷衍了幾句。
老頭子看出來他今兒個心情不好，也沒有多說什麼，免得招了貴人的嫌惡。
其實沈聽活了大半輩子，都沒有搞懂沈遲葳這個女人腦子裏麵在想什麼。
他頂著風雪往陵園裏麵走，腦子裏忽然就冒出了很多年前的一些事情來。
那時候沈遲葳還活著。
她出了一趟遠門，不隻是把自己弄得狼狽不堪，肚子裏還揣了一個回來。
沈聽回想了一下自己當時的心情，大概就是想把沈遲葳吊起來打。
在沈家這種環境長大，沈遲葳怎麼還會被一個男人騙的團團轉？
沈聽冷漠的想，要不是沈遲葳到死都不肯告訴她明沚的父親是誰，那個男人估計不會舒舒服服的活到現在。
沈遲葳死的那一天，也下了這麼大的雪，她形容枯槁的躺在床上，表情很安詳，握著他的手輕聲說：“阿聽，你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呀，姐姐怕是不行了……”
沈聽說：“你清醒一點，這麼多年都是我在照顧你。”
沈遲葳就笑了一下，溫柔的說：“阿聽啊，你以後……可能再這麼跟女孩子說話了，會娶不到媳婦的……”
沈聽沒說話。
沈遲葳閉了閉眼睛，喃喃道：“等我死了，你把我葬進京城的求燕山墓園吧。”
“……”沈聽幾乎被她氣瘋了：“沈遲葳，你現在在H國！難不成你要我把你的屍體帶到C國去？“
沈遲葳還是很溫柔的說：“對呀。”
沈聽：“……”
竟然還他媽的理直氣壯。
沈遲葳看著天花板，眼睛裏的光已經在慢慢的散了，聲音也有些模糊：“你看，一晃就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你才三歲……轉眼，也這麼大了。”
她抓著沈聽的手不斷的用力，終於哭了：“阿聽……阿聽，姐姐不想離開你啊……姐姐還沒有看見你成家立業……”
她有些喘不上氣來，眼淚就像是在消耗她幹枯身體裏最後一點血液：“但是……但是這次，姐姐……真的……真的要走了。”
“你一定要……”她帶著淚光的眼睛看著沈聽，一如既往的溫柔模樣，“一定要好好的呀……”
沈聽抿了抿唇，說：“好。”
沈遲葳死了。
沈聽的心後知後覺的開始疼痛起來，巨大的悲傷積壓下來，讓他有些無從宣泄，最後一滴眼淚，砸在了沈遲葳已經冰冷的屍體上。
……
沈聽眯起眼睛，看見前麵也有兩個冒著風雪過來掃墓的人，他換了隻手抱花，從風衣口袋裏摸出了一盒煙，叼了一根在嘴裏，漫不經心的點燃，打火機“哢嚓”一聲，吸引了不遠處兩人的注意。
“小舅舅。”明沚乖乖的叫人。
他想了想，對站在自己旁邊的少女說：“小允，這是我小舅舅，媽媽的弟弟。”
少女以前沒有見過沈聽，隻是聽過名字而已，乍然見到眼前這個身材挺拔，表情懶散，卻生的十足好看的男人時，愣住了，好一會兒才結結巴巴的道：“小、小舅舅好。”
“嗯。”沈聽隨意的應了一聲，將手中的茉莉花放在了沈遲葳的墓前，懶散道：“你女朋友？”
明沚點頭：“跟您說過的，田允。”
“眼光還不錯。”沈聽隨意的坐在了被守墓人清掃出來的石台上，指間的香煙緩慢燃燒：“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明沚看著男人困倦冷淡的臉，抿了抿唇角：“舅舅不是也來的很早嗎？”
“那不一樣。”沈聽吸了口煙，“你媽媽去世的時候你才兩三年歲，沒什麼感情才對。”
“那舅舅你呢？”明沚忽然有些尖銳：“舅舅你對媽媽一定感情深厚吧？！”
沈聽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太能理解現在小孩子的脾氣，說來就來，這麼不講理的嗎？
“我跟你媽媽的感情深不深厚兩說。”沈聽教育自己的小侄子，“你媽媽不喜歡白菊花倒是真的，以後別送了。”
田允立刻紅了臉，急急忙忙的解釋：“白菊花……白菊花是我帶的，我、我不知道……”
上墓帶帶白菊花沒什麼問題，沈聽也沒有多說，隻是嗯了一聲，這才慢吞吞的看向了自己身後的墓碑。
墓碑之上，貼著一張女人的照片。
算起來，沈遲葳死的那一年，她才二十三歲，正是最好的年紀，是以照片上的女人嬌豔的跟一朵花一般，頰邊的酒窩仿佛釀著蜜糖，讓人輕易淪陷。
“沈遲葳。”沈聽大逆不道的叫自己的亡姐：“你看，我把你家的小崽子養的這麼大了，你該怎麼報答我？”
當然是沒人回答的。
沈聽也不介意，自說自話：“去年我不想做軍火生意了，你們家那群老頭子一個個的拿著繩子一個個排著隊要在我家門口上吊，以死明誌……唉，其實我也不是要敗壞你沈家的家業啊，隻是這麼多年打打殺殺的，我也很累啊，那些老頭子隻會坐著收錢，當然不覺得有什麼問題……有時候我真就覺得，你當初要是沒把我撿回去，讓我凍死在雪地裏……那可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