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0章 「番外」及爾偕老(4)

(四)

葉銘羽不是葉夫人親生的,席銘朗的確有個妹妹,但是生下來的時候就夭折了,葉夫人傷心過度,席將軍沒有辦法,隻好找了個年歲差不多的小女孩回來。

雖然不是親生女兒,但是葉夫人和席將軍從來沒有在意過這一點,葉銘羽一直都是席家的大小姐,不管是不是血緣上的親屬關係。

但是才十五歲的葉銘羽卻是在一個沉悶的憋屈的環境下知道這件事的。

那天她放學後本來打算去奶茶店坐一會而,沐陽到市中心參加競賽去了,她一個人,有點無聊。

她剛剛才到奶茶店,就接到了鄭瑋的電話,葉銘羽十分驚訝——沐陽的媽媽給她打電話幹什麼?難道是沐陽出事了?

葉銘羽不敢耽誤,趕緊點了接聽,鄭瑋卻隻是問了她現在在哪兒。

半小時後,葉銘羽看見了鄭瑋。

一向笑容優雅的鄭夫人臉上陰雲密布,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欺騙,她在葉銘羽對麵坐下,臉上的表情很陰沉。

葉銘羽本來就很害怕她,更別提她還是這幅樣子了。

好一會兒,鄭瑋突然笑了:“你們家拿一隻野雞來敷衍我兒子是什麼意思?!”

葉銘羽一臉懵逼。

鄭瑋冷冷一笑:“幸虧我多了個心眼……“

她將一份報告放在了葉銘羽的麵前,道:“我告訴你,你這種低賤的身份,永遠也別想嫁給我兒子!隻要我活著,就絕無可能!”

葉銘羽呆呆的捧著奶茶,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好一會兒,她覺得鄭瑋可能是想讓她看眼前的這份報告,於是伸手拿了起來。

那是一份親子鑒定報告。

她和席將軍的。

上麵寫著,經鑒定,本院不承認在生物學上葉銘羽和席成江為父女關係。

鄭瑋的眼神就像是一條毒蛇:“我已經查過了,你生母是一個妓女,至於你的父親……可能你母親也不知道是誰,她把你生下來後扔到了福利院,被席成江抱了回去……葉銘羽,你這麼髒的出身怎麼配得上我兒子?!“

兩個孩子都已經十五歲了,所以兩家最近在商量訂婚的事情,打算等他們成年的時候辦訂婚禮,二十四歲的時候辦婚禮,一切都規劃的很美好。

直到眼前這張鑒定報告的出現。

葉銘羽手上的奶茶掉在了地上,因為太燙,她還沒有喝,所以也沒有灑出來。

鄭瑋站起身:“你要是識相的話,就離我兒子遠點,否則別怪我讓你的身份大白於天下!”

那天葉銘羽找杜鵑哭了一晚上。

杜鵑問她:“葉子,你哭什麼啊?有人欺負了你了嗎?你受欺負了別哭呀,去找你爸媽,找你哥哥,還要沐陽呀!”

可是她能怎麼回答呢?爸爸不是爸爸了,媽媽不是媽媽了,哥哥不是哥哥了,未婚夫……也不是未婚夫了。

其實她能夠理解鄭瑋的暴怒,因為沐陽的父母親是政治聯姻,彼此之間沒有情愛,沐父真正喜歡的人是一個在酒吧賣唱的姑娘,鄭瑋覺得自己輸給了一個妓女,很沒有麵子,一怒之下讓人把這個姑娘強暴了,並且趕出了京城。

因為這件事,沐陽的父母幾乎離婚,但是鄭瑋堅決不同意,事情就隻能拖著,直到沐月出生,才緩和了一點,但是也就是相敬如賓罷了。

鄭瑋一直覺得那個賣唱的女孩子毀了她一生的幸福,所以對這種人恨之入骨,更別提葉銘羽的生身母親,是個真正的妓女了。

鄭瑋本來也沒有多喜歡葉銘羽,覺得她狐媚,現在她不僅不是席家的親生女兒,還是那樣的出身,鄭瑋是絕對不會允許她和沐陽在一起的。

葉銘羽知道沐陽會為了自己和母親鬧翻,但是到時候的家人反目……她並不想讓沐陽陷入這樣的境地。

沐家的人最初接受她,大部分原因就是她席家大小姐的身份,門當戶對,如果她不是席家大小姐了,他們還會那麼喜歡她嗎?

葉銘羽覺得自己頭疼欲裂,卻沒有想出絲毫的辦法。

她趴在杜鵑懷裏睡著了,杜鵑唉聲歎氣的把她弄到自己的床上,終於耳邊清淨了。

那天晚上葉銘羽做了一個夢。

夢見所有人都知道了她隻是個妓女不知道和誰苟合生下來的孩子,同學們指指點點,嘲諷譏誚,沐家的人退避三舍,唯恐她會敗壞了自家百年清正家風,而沐陽拉著她的手,溫柔的說:“囡囡,對不起,你太髒了,不配和我在一起的。”

葉銘羽被嚇醒了。

她睜開眼睛,外麵的天剛剛泛起魚肚白,這是杜鵑的房間,她經常來,所以很熟悉。

葉銘羽忽然被一種巨大的恐慌籠罩了,她瘋了一般的將睡的正香的杜鵑搖醒:“小鵑……”她聲音苦澀:“如果我不是席家的大小姐,你還會和我做朋友嗎?”

杜鵑半睡半醒,也多虧她脾氣好才沒有打人,迷迷糊糊的聽見葉銘羽的話,愣了愣:“你說什麼傻話呢?”

“如果……我是說如果。”葉銘羽的聲音帶著孤注一擲的所有勇氣。

杜鵑想了想,說:“要是你不是席家的大小姐,我們根本就不會見麵好吧,當然也不可能是朋友了。”好一會兒,她又說:“葉子,我媽媽說,我們這個圈子,拜高踩低多得是,如果你跟一個沒有身份的人交往,你也會被人看不起的。”

葉銘羽的臉色慘白:“小鵑,要是……要是有一個人,她的媽媽是個……妓女,父親根本不知道是誰,你……”

杜鵑皺眉:“你說這種人幹嘛啊?”

她說:“雖然也不能一概而論吧,但是基因是改不了的,父母親都這樣,她也不會好到哪裏去吧?”

葉銘羽就像是抓著最後一根稻草即將要溺斃的人,聲音顫抖:“……你是不是不會跟這種人做朋友?”

杜鵑迷茫了:“我為什麼要跟這種人做朋友?我媽媽會打死我的。”

葉銘羽抓著杜鵑的手緩緩鬆開,渾身都是汗,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似的,聲音沙啞:“……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