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珊咬了一口冰冰涼涼的冰淇淋，才說：“因為跟你在一起，就想要笑啊。”
說實話，安不言的心裏有幾分荒謬，他對安不語的幾個孩子都沒有好感，抱在懷裏的這個雖然是他親眼看著降生的，但是心中的冷漠也大過對新生命的好奇，他心裏一直都覺得是這些孩子奪走了他的姐姐。
鳳珊唇邊沾了一點粉紅色的奶漬，小小聲的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呀，看見你的話就很高興，想要笑，吃到好東西的時候也想給你吃，漂亮的東西也想要給你看。”
安不言不動聲色的說：“可是我對你並不好。”
鳳珊又笑了，小時候她的臉頰上其實是有點淺淺的梨渦的，那一笑就像是蜜糖罐子打翻了，甜進了人心最深處，甜的人發膩，甜的人想哭。
“沒有啦，我覺得你是這個世界最好的人啦！”年少不知愁，也沒有見過人世疾苦的小姑娘如是說：“我真的好喜歡你呀。”
那一瞬間，安不言心中用冷漠和厭恨砌起來的城牆都在一瞬間轟然崩塌了。
他手指緊了緊，垂下了眼睫，藏住了眼睛裏突然外露的情緒，“你還太小了，等你長大了，就會知道我是個怎麼樣的人了，那時候，你就不會喜歡我了。”
小姑娘笑嘻嘻的說：“不會的呀，我要是喜歡一個東西的話，就會一直喜歡的，你看我以前喜歡吃草莓，現在還是喜歡呀。”
她親昵的摟住安不言的脖子，似乎是感覺到今天男人對她沒有那麼抵觸了，突然偏過頭問：“媽媽叫你阿言，你的名字是叫做言嗎？”
安不言頓了頓，“嗯。”
鳳珊仰著腦袋瓜看著藍色的天空，“那我以後就叫你言好啦，你又不準我叫你舅舅。”
安不言沒有說話。
他抱著鳳珊走了好久，直到小姑娘把一個冰淇淋都吃完了，才突然說：“Ice，你要記得你今天說過的話，你說喜歡我，就要喜歡我一輩子才可以。”
鳳珊：“一輩子是多久呢？”
“直到你死。”男人薄薄的嘴唇開合，就仿佛在唇齒之間走過了一生一世，“即是一輩子。”
“好。”鳳珊說，“我答應你啦。”
人世間顛沛流離十餘年，最後卻隻能從一個三歲的小姑娘這裏得到一個一生一世的承諾，幼稚的可笑，又可悲的令人憐憫。
但是安不言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他生於地獄，能有人愛他，即便是出自一個孩子之口的一輩子，也足夠了。
修羅凶惡，但不貪婪，有一個人，就足夠了。
安不言帶著鳳珊去了最大的一個蛋糕店，買了一個三層的生日蛋糕，小姑娘坐在店裏的沙發上等著店員打包，小店員看著安不言臉都通紅了，完全沒有對其他人推銷的巧舌如簧，小鳳珊看著她不停的偷瞄安不言，有些不高興，就好像自己的小草莓一直被許牧惦記時的心情一樣，哼了一聲：“姐姐，你很熱嗎？”
店員一愣：“啊？沒有啊？“
鳳珊看著她的臉，天真童稚的問：“那你的臉怎麼這麼紅呀？”
小店員一瞬間有些無地自容，本來慢吞吞的打包動作瞬間加快，將蛋糕遞到了安不言的手裏。
這蛋糕很大，兩隻手都不見得好拿，但是安不言單手提著竟然還想去抱鳳珊，店員小聲說：“孩子這麼大了，就讓她自己走吧，您這也不好拿呀。”
安不言看了眼鳳珊，淡淡一笑，輕輕瘦瘦的將她抱了起來，笑著說：“沒事，小公主不管多大，都是應該寵著的。”
……
他們回去的時候，顧別枝還是眼巴巴的在車門口等著，司機有些無奈：“主子，小姐她不願意……”
安不言對這些並不感興趣，隻是淡淡的嗯了一聲，讓司機去把蛋糕放好，自己抱著鳳珊進了後座，鳳珊已經有些瞌睡了，靠在安不言就睡了過去，顧別枝偷偷地看了一眼，發現安不言皺了眉頭。
顧別枝剛想把鳳珊拉到自己這邊來，讓安不言別生氣，卻見安不言將鳳珊抱到了自己的身上，讓她坐在自己腿上，頭放在他肩膀上睡。
顧別枝張了張嘴，安不言冷道：“閉嘴，別吵醒她。”
顧別枝有些委屈，不敢說話了。
到了山腰的時候，鳳珊也沒有醒，安不言就抱著鳳珊一步步的上山，顧別枝有些羨慕，卻執意的不肯讓司機抱。
安不言的速度太快了，哪裏是一個三歲的孩子可以追上的，很快顧別枝就連他們的背影也看不見了。
她看著滿山飄舞下來的藍花楹花瓣，一片花瓣落在了她頭發上，她伸手摘下來，眼睛卻突然紅了。
她覺得，也許自己窮極此生，都再也追不上這個男人的背影了。
……
晚上所有人都參加了鳳珊的生日宴會。
幾個孩子都給鳳珊準備了禮物，全是些精巧的孩子會喜歡的東西，安不語送給了鳳珊一個玉葫蘆，一半白色一半紅色，掛在脖子上非常漂亮，鳳珊喜歡的不得了，又去眼巴巴的看著安不言。
以前她的生日安不言是沒有送過生日禮物給她的，這次當然也不會提前準備，安不語怕安不言喜怒不定會突然發難，伸手想要把鳳珊拉回去，安不言卻笑了：“我沒有提前給你準備禮物，就把這個給你好了。“
他說著，摘下了自己腰間的一個牌子，那牌子並不起眼，但裏麵卻有一塊不得了的芯片，隻要戴著這塊牌子，在整個菲尼克斯都可以暢通無阻，就是下山也沒有問題。
所有人都震驚了，沒有想到安不言竟然會送給孩子這樣的東西。
鳳珊卻有些不太高興，將牌子塞回了安不言的手裏：“我不要這個，”
安不言連忙道：“阿珊！胡鬧什麼！趕緊謝謝舅舅！”
安不言沒有惱怒，將鳳珊抱在了自己的腿上，問她：“那你想要什麼？”
鳳珊睜著大眼睛看他一會兒，忽然在他眉心親了一下：“要這樣。”
塵世浮沉，那一個吻，仿佛跨越了萬水千山，時光經年，一直到之後的很多很多年，安不言都記得，那個小姑娘，履行了她年幼時就許下的諾言。
——“直到你死。”
“即是一輩子。”
一生一世，都喜歡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