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靳淮趕來的時候,看見了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花語。
他的小姑娘不停的哭,不停的喊疼,一身的皮肉都仿佛被撕裂了,露出裏麵被牙齒啃噬的血肉黏連的肉,整個人都仿佛是從血水中撈出來的。
這簡直就是阿鼻地獄!
手中的匕首幾乎瞬間就割下了一顆人頭,那些試驗品意識到了更加強大的存在,都愣怔了一秒,然後在一秒鍾的時間裏,他們的頭顱全部都掉在了地上,有的甚至像是皮球般滾了兩圈。
花語的意識是清醒的,於是身體上的疼痛更加分明,她甚至不敢看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麼樣子。
餘靳淮呼吸顫抖,一輩子都沒有比現在更加小心翼翼的時候,他站在手術台邊,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以怎樣的方式去觸碰花語。
最終他垂眸在花語的額頭上吻了一下,輕聲說:“別怕,我在。”
花語的眼淚瞬間就下來,她緊緊地盯著餘靳淮,想要努力的笑一下,但是實在是太疼太疼了,她連這個表情都做不出來了。
餘靳淮脫下自己的風衣,輕柔的裹住她,盡量的不去弄疼她,而後將她抱了起來。
花語虛弱的靠在餘靳淮的懷裏,氣若遊絲的問:“你是魏議員……是不是?”
餘靳淮:“……你認出我了嗎?”
花語輕輕說:“這個吃人的地方,也隻有你,才會憐憫那些人了。”
餘靳淮抿了抿唇,說:“你睡一會兒好不好?我帶你出去……”
花語說:“我怕我睡了,就再也行不過來了。”
手術台上鋪著的毯子已經從原本的雪白變成了鮮紅,她出血太多了。
一個人能承受的疼痛是有限的,要是別人,早就活活疼死了。
她輕輕的抓著餘靳淮的衣領,道:“我不睡,我想看著你。”
“……好。”男人的聲音竟然有幾分哽咽。
“她已經這個樣子了……你還寶貝她做什麼?!”顧別枝跪坐在地上,神色猙獰的盯著餘靳淮:“你看清楚!她已經變成一個怪物了!她已經變成一個怪物了!”
這個女人終究是徹底瘋了。
在滿眼的血色裏,花語突然想起了當年的逃亡,那場安博士下令的追殺,沒有一點情麵可以講。
那個時候的顧別枝,知道了要代替她去送死,小臉上的表情很平靜,甚至笑了,就像是很久很久之前,她一直跟在花語身邊時那樣。
要是沒有那場逃亡,她和顧別枝應該會是很好的朋友。
但是一切都改變了,她從花語變成了顧別枝,受盡了苦難和折磨,最後好不容易可以複仇,她卻還是無法對昔日裏自己的小妹妹動手。
直到現在,她終於瘋了。
花語垂下沾染著鮮血的眼睫,製止了餘靳淮想要出刀的動作。
她是第一次見餘靳淮動手,驚駭於他的狠辣和速度,也知道這一刀下去,顧別枝甚至不會有反應。
但是。
算了吧。
今日裏,前仇舊債一筆勾銷,從此之後,生死有命。
餘靳淮冷漠的看了一眼顧別枝,抱著花語的動作就像是抱著什麼舉世無雙卻易碎的寶貝,轉身離開。
顧別枝單手撐在地上,看著她的背影,聲音哽咽的大喊:“她是個怪物!她是安不言養出來的怪物!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
餘靳淮無動於衷。
顧別枝突然呆滯了一會兒,突然趴在地上大哭起來,聲音仿佛泣血:“憑什麼啊!憑什麼啊花語!”
“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我就不如你!憑什麼我就是不如你!憑什麼……”
……
顧別枝的聲音漸漸消匿,花語艱難的扯了扯唇角,“她活不久了。”
“她將自己身體裏的血幾乎放光了,將不死鳥放了出來,不死鳥一爬出來,本該立刻就死,但是她用藥吊住了自己的命,用自己身體裏更加純粹的蠱蟲來驅使試驗品……”
花語閉了閉眼睛,“她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餘靳淮說:“你不欠她了。”
花語說:“是,我不欠她了,但是餘靳淮啊……”她頓了頓,似乎是呼吸困難,好久才繼續說:“很多事情,不是一句一筆勾銷就能解決的。”
……
微生有琴坐在一個高高的石台子上,悠悠閑閑的仿佛是出來賞月的,見餘靳淮抱著花語出來,喲了一聲,“這倒黴孩子,弄得可夠慘啊。”
餘靳淮看見他,道:“這次多謝前輩了。”
微生有琴笑了笑,那雙紫羅蘭色的眸子在月光下顯得有幾分妖異,聲音散漫的說:“不必,本就是一筆交易。”
餘靳淮道:“若不是前輩的易容術高超,我也騙不了安不言。”
微生有琴皺了皺眉,“你到底想說什麼?”
餘靳淮垂下眼睫,“花語失血太多了,我……”
微生有琴頓時挑眉:“怎麼,你想我救這丫頭?我隻是睡了幾百年而已,真沒這麼多本事,就她這樣子,還是趁活著選塊自己喜歡的地方吧?”
餘靳淮唇角抿的平直,“隻要你救她……任何事我都可以答應你。”
“我不需要你答應我什麼。”微生有琴笑了笑,轉身就開始見死不救,袖手旁觀,甚至還想去打的熱鬧的前麵隔岸觀火。
“鳳翎……”花語微不可聞的聲音響起。
但是微生有琴聽見了,背脊僵硬,慢慢的道:“你說什麼?”
花語深深的吸了口氣:“鳳翎……你救我……我告訴你鳳翎在哪裏。”
微生有琴臉上的表情十分古怪,忽然道:“你想騙我?”
花語抓緊了餘靳淮的衣領,手上的鮮血印在了他潔白的衣領上,就如同在冰天雪地裏開出的一片曼珠沙華。
“我騙你做什麼……我見過他,就是他告訴我,最開始的不死鳥,可以救命的。”
微生有琴僵住了,有些慌亂:“他還活著?……他還活著?”
“……你再不救我,等我死了,你就永遠別想見他了。”花語聲音越來越虛弱,顯然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微生有琴盯著她一會兒,從自己領口扯出了一個紅繩掛著的小玉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