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裏靜悄悄的,偶有私語,都是耐不住酒會寂寞的小年輕出來透氣,葉銘羽沒費多大工夫就找到了坐在秋千上的小女孩。
顧書依這會兒正在接受貴婦小姐們的祝賀,沒心思管這個繼女,就讓保姆帶著她出來玩兒了。
保姆知道這孩子有自閉症,平時不哭不鬧的,把她丟這兒她也不會亂跑,就徑直去找別的傭人聊天打屁了。
月色中,才剛剛五歲的小丫頭穿著華麗精致的禮服,但是臉上的表情卻十分的空洞,根本不像是一個孩子該出現的表情。
葉銘羽一愣,過了幾分鍾才上前,看見陌生人,江舒橙眼睛都沒有抬一下,葉銘羽蹲在她麵前道:“小妹妹,你叫橙橙是不是?”
江舒橙沒有理她。
或許是小孩子的天性,對於葉銘羽這種豔麗逼人的女人,她天生排斥。
葉銘羽又說:“我是上次來找你的那個姐姐的朋友。”
江舒橙這才抬頭,眼睛仿佛被點亮的燭火,“姐姐……”
葉銘羽嗯了聲,“不過你小語姐姐現在不在這裏,她讓我來看看你。”
小丫頭並沒有輕信,而是抿著唇道:“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是小語姐姐的朋友?”
葉銘羽有點哽咽——這年頭小孩子都這麼不好騙了。
她拿出手機翻出自己跟花語的合照給小姑娘看,“現在你相信了吧?”
仔細看了看,江舒橙才點了點小腦袋,“小語姐姐讓你來找我嗎?”
葉銘羽說:“最近顧書依有沒有打你?”
光是提到“顧書依”這三個字,江舒橙就開始發抖,小臉慘白的說:“……她……用針紮我……”
葉銘羽心疼的不行,這個顧嬤嬤真他媽不是個人,這個小的孩子,她到底怎麼下得去手?
摸了摸小姑娘的頭,葉銘羽將一個東西塞給她,輕聲說:“藏好了不要讓顧書依發現,回去後就貼在你的床頭上,按一下上麵紅色的按鈕知道嗎?”
見小姑娘一臉懵懂的點頭,葉銘羽才繼續說:“如果下次顧書依再欺負你,你就哭,你就去找你爸爸,懂了嗎?”
江舒橙一下子著急了:“不……不可以的……顧阿姨說爸爸不喜歡壞孩子,我不能哭……”
“你是因為受了欺負才哭的。”葉銘羽說,“隻有無緣無故就哭的才是壞孩子,知道了嗎?”
江舒橙顯然還是不能接受。
顧書依是她的心理醫生,已經治療了兩年之久,隻要哭、告狀,在她這裏都是成為“壞孩子”的標誌,而隻要變成了“壞孩子”,她就會被自己唯一的親人拋棄。
這些理念已經在她幼小的心靈裏紮了根,並且根深蒂固,很難割除了。
葉銘羽也不勉強,隻是給小姑娘擦了擦眼淚,然後把一塊巧克力塞給她:“花語說你喜歡吃巧克力。”
因為知道是誰給的,江舒橙立刻緊緊的抓住了巧克力,仿佛捧著什麼稀世珍寶,葉銘羽暗暗吐槽語哥真的是男女老少通殺,連小姑娘都不放過。
然而吐槽歸吐槽,她還是溫聲將事情又囑咐了一遍,才離開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剛剛離開,顧書依就端著紅酒杯出現了,居高臨下的看著坐在秋千上的江舒橙:“剛剛那個姐姐給了你什麼?”
江舒橙下意識的將手背在了背後。
顧書依臉上的笑容非常溫柔,“橙橙,把手伸出來。”
江舒橙垂頭不說話,手死死的捏住了手裏的東西。
顧書依笑容變得僵冷,“橙橙,把東西交出來。”
江舒橙的眼淚不停地流,咬了咬嘴唇,最終還是將手伸出去,白嫩的手心上,躺著一塊精包裝的費列羅。
顧書依看見巧克力,微微鬆了口氣。
看來是她多疑了,最近江問懿對她不冷不淡的,她還以為是江問懿察覺到了什麼。
顧書依隨手將巧克力扔進了垃圾桶,微笑著說:“橙橙,晚上這麼冷,快點跟著保姆回去了,要是感冒了,阿姨會心疼的。”
江舒橙自己擦幹淨眼淚,低低的嗯了一聲。
等顧書依離開,她才將剛才情急之中扔在了地上的、小小的還沒有指甲蓋大小的針孔攝像機撿了起來。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臨睡之前看見了活色生香的旖旎風情,花語這天晚上做了一個夢。
隻是這個帶著春天氣息的夢還沒有進展到最後,劇情就急轉直下,變成了恐怖逃生遊戲。
她在黑暗中不停的跑,簡直使出了吃奶的勁兒,一邊跑一邊哭一邊叫餘靳淮的名字,可是剛剛還在她身上胡作非為的那個人這會兒無影無蹤,隻有身後如影隨形的一個聲音仿佛鬼魅:“ice……你終究會回到我身邊的。”
誰他媽要回到你身邊!
誰他媽想要……做一個跟你一樣的怪物!
黑暗中忽然伸出一雙森白的手,手指修長,骨節勻稱,左手的食指上戴了一枚古銀的寬邊戒指,若是忽略當下情況,這雙手簡直是不可多得的藝術品,但是當那雙手近乎繾綣的去摟住她的腰時……花語隻有一種感覺——極度的驚恐。
這種驚恐讓她從夢中驚醒,夜色沉沉的壓在天幕上,滿天的星鬥燦爛,月亮如同一汪銀色的水。
花語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剛剛夜裏三點。
都說三點是鬼怪盛行的時刻。
在六月炎熱的夜裏,花語起了一身的冷汗,想起夢中那雙生白的手,花語更加覺得驚悚,後背一層雞皮疙瘩往外冒。
偏偏黑漆漆的寢室裏隻有她一個人,月光也朦朧不清,看見陽台上晾著的衣服,也仿佛是重重鬼影……
306和305的大少爺們,估計死也想不到,在這個平凡安靜的夜裏,他們凶巴巴的小教官從噩夢中驚醒,被自己的腦補給嚇得瑟瑟發抖,然後哭唧唧淚汪汪的給男朋友打電話。
雖然花語也覺得這是自己一輩子的黑曆史,但是她想,要是不打這個電話,她就沒有下半輩子了。
電話接通的一刹那,她覺得自己就像是地獄裏的惡鬼得到了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