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載音樂仍然在緩慢的流淌,花語聽出來這是上世紀某個女歌手的成名之作,非常的溫柔治愈。
但是這對由那個男人帶來的恐懼沒有任何的作用。
許牧側眸看著她,溫然一笑:“怎麼了?做噩夢了?”
花語眸光冷冷的:“你催眠我?!”
許牧不置可否的目視前方,笑著涮:“夢見什麼了?”
舒緩的音樂、獨特的熏香……或者之前吃的東西裏都被這個人加了料,許牧在花語毫無知覺間對她進行了深度催眠,讓她用夢境的形式記起了已經被封存在最深處的記憶。
車子已經停下來了,花語看著前方一片層次感豐富到連畫家的調色盤都比不上的藍色,眼睛裏的溫度慢慢變得十分的淺淡,“夢見了阿恕。”
許牧的笑容一頓,“沒夢見我?”
花語好笑的道:“你這人真奇怪,憑什麼我做夢就要夢見你?”
許牧沒說話,隻是沉默的打開了車門。花語也跟著下車,腳剛剛踩到地麵,就感覺到了那種來自曠野的風,帶著青草和藍花楹的味道,讓人神清氣爽,通體舒泰。
入目是鋪天蓋地的藍色。
淺淡處和天空同色,濃重處變成了一種魅惑人心的紫色。
這種花的花語是寧靜、深遠、憂鬱,在絕望中等待愛情,美則美矣,卻不是什麼好意象的東西。
花語這個人有個怪毛病,她喜歡一切活潑熱烈的東西,鮮豔的紅色、溫暖的橘色、明亮的藍色、軟萌的粉色,都是她非常熱愛的顏色。
仿佛是心底潛藏著某種恐懼,她不願意去正視任何帶著陰暗的東西,上輩子她對餘靳淮刻骨的恐懼大概就來源於此。
許牧看著前方一片接近於璀璨的藍色,上的笑容是一種從未有過的輕鬆,“你喜歡這裏嗎?很早之前就想帶你來看一看了——但是一直沒有找到你。”
花語淡淡道:“我看到了,然後呢?”
許牧忽然回頭,緊緊的攥住了花語的胳膊,那力道大的讓花語清楚明白的知道反抗無濟於事,隻是會讓這個前一秒還笑意清淺下一秒就暴躁非常的男人更加惱怒而已。
於是花語任由許牧將她狠狠地抵在了一棵粗大的藍花楹樹上,神情非常的平靜,“你怎麼了?”
“我怎麼了?”許牧嗤笑一聲,“我也奇怪,我怎麼了。”
“……”花語不太想搭理這個瘋子,冷冰冰的道:“放開我,我要回去了。”
“說好了兩個小時。”許牧神色比她更冷,“現在才過去十三分鍾。”
花語沉默一會兒,點頭:“行。我就再在這兒待十三分鍾。”
反正她也不信許牧還能吞了她不成。
許牧卻沒有放手,就著這非常非常近的距離盯著花語黑白分明的眼睛。
花語側開頭,他就很不滿的將她的下巴捏住,眯起眼睛道:“你再這麼不乖,我直接把你宰了埋花肥,沒準明年這裏還能開一樹紅花楹。”
“……”花語簡直想要給前一個小時的自己一個大耳光,好好的為什麼要跟這個陰晴不定的瘋子出來浪蕩?
兩人僵持了好一會兒,直到花語感覺到了粗糙樹皮磨過肌膚所帶來的疼痛,微微一皺眉頭後,許牧才忽然低頭,以一種花語來不及反應的速度,在她耳垂上輕輕的吻了一下。
被占便宜吃豆腐的花語倒是愣住了。
因為這個蜻蜓點水一般的吻實在是太過於慎重、莊嚴和肅穆了。
不帶任何別的情緒的,聖潔的一吻。
許牧驟然鬆手,冷冷道:“你走吧。”
花語:“??”
這個人是什麼精神病嗎?剛剛還死活不讓走,現在又這麼爽快了?
但是讓她走,她豈有不走之禮,立刻轉身毫不留戀的離開了,但是三分鍾後,花語又默默的縮了回來——許牧個王八蛋,這荒郊野嶺的連信號都時斷時續,到哪兒打車?
許牧揶揄道:“怎麼不走了?舍不得我?”
花語:“……我舍不得你太奶奶。”
許牧:“什麼?”
花語:“……沒什麼。我說我覺得你一個人挺可憐的,留下來陪你一會兒,怕你得不到我的芳心想不開要自殺。”
許牧笑著說:“那就真是多謝你了。”
花語:“客氣,客氣。”
不管怎麼說,花語還是在這個不知道什麼地方的林子裏轉悠了一圈兒,發現這林子非常的大,裏麵根本沒有別的任何建築,並不是有錢人種植賞玩的——畢竟藍花楹花開之時絢爛華美的讓人炫目,在林子裏修棟別墅,花開之時來住上幾日,也是一種雅趣了。
但是這片樹林,要不是在價值不菲的京郊,簡直就是原生態無汙染了。
花語有些讚歎的問許牧:“這林子之前是誰的?”
許牧淡淡道:“一個富商,這裏之前種的是橘子樹,我讓人連根挖了,移栽了藍花楹,我以為你會喜歡。”
花語說:“在絕望中等待愛情——有什麼可喜歡的?喜歡這東西的是我母親。”
聽她提到母親,許牧自然知道指的是安不語而不是花玲瓏,他神色幾分追憶:“我已經不大能記清她的長相了。”
花語說:“她也不需要你記清。”
許牧不以為意的一笑:“那可不一定,畢竟我叫她一聲小姨。”
花語一怔,飛快的轉頭看著許牧,許牧抬手折下一串花,道:“別這麼驚訝,小時候叫我哥哥不是叫的很熟練?”
花語:“……閉嘴吧你,就算我小時候,也不可能叫你哥哥的。”
“哈哈哈哈哈——”許牧笑出聲,仿佛真的很暢快的樣子,但是花語沒有在他眼睛裏看見任何的笑意,“對,我騙你的,你沒叫過我哥哥,我也不想當你哥哥。”
花語:“……”
兩個人站的有點遠,突然都沉默了下來,花語清楚的看見了許牧修長單薄的身上所透露出來的孤寂。
就在這樣不尷尬也不和諧的沉默中,時間如同流水一般從指縫間溜走,兩個小時的界限剛到,許牧就已經直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