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句話問出口以後，王昊心裏就已經有點兒後悔了。
因為這個問題，明顯跟程雪的身世背景有關。
甚至很可能是她像現在這麼落魄的原因所在。
自己身上的瘡疤，又有幾個人能真正灑脫到說揭就揭？
自從認識程雪那時候起，雖然她什麼都沒說。
但那和自個兒略有幾分相似的經曆，讓王昊完全能夠感覺到，在這個妹子身上，肯定背負著一個辛酸的，本不該在她這個年紀，被她所背著的沉重包袱。
她不提，他不問，這可以算得上是某種程度上的默契。
結果沒曾想，程雪弄出的這四菜一湯，色香味意形樣樣俱全，王昊一個不注意，就把這話給突嚕了出來。
場麵一時間有些許尷尬。
但讓王昊意外的是，聽到他的話，程雪隻是略微一猶豫，就緩緩開口道：“其實我小時候，基本就是在廚房長大的，我爸……他當初還在的時候，是個很有名的廚師。”
嗯？
意料之外，但仔細想想，卻又在情理之中。
好歹也是一門手藝，像技術這種東西，如果要是沒有人手把手的教，想憑自己領悟，雖說不是完全沒可能，但有些東西……這需要大量的時間去練習、琢磨。
就看程雪現在的這個樣兒，連自己活著都勉勉強強，她哪兒來的時間、精力、財力，去買各種原材料練廚藝？
青菜豆腐什麼的，倒還好說。
雞鴨魚肉，咬咬牙，緊一緊，也不成問題。
但是像鮑參翅肚，什麼山八珍、海八珍、禽八珍、草八珍……這些玩意兒，要拾掇起來，還真挺有難度！
不過，如果她父親曾經是一位有名的大廚，她從小就在廚房裏長大，這就說得通了。
想到這些，王昊實在忍不住，問了句：“那個……你不要誤會啊，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有點好奇……你的廚藝這麼好，為什麼不去飯店找份兒工作？當廚師的話，怎麼著，也比賣菜賺的多吧？”
這個王昊還真不是亂說。
雖然對於廚師這個行業，他並不了解。
但他以前賣菜為生那會兒，閑著沒事的時候，要麼是上網打發時間，要麼是看看過期的報紙。
而從這兩個渠道中，各大小餐館招聘廚師的小廣告，他也是沒少看。
行政總廚，廚政總監，廚師長什麼的，這些暫且不提。
光是小餐館，就安平縣這種地方的消費水平，一個月工資也是三千起步……
好吧！
三千多塊錢一個月，這比起賣菜來，好像還真沒什麼競爭力。
不過，要是稍微上點檔次的館子，一個月五千、六千，也不成問題的。
最起碼王昊覺得，就憑程雪這份手藝，找份廚師的工作應該不難。
可她為什麼就不去呢？
然而，讓王昊沒想到的是，聽到這番話以後，程雪卻陷入了沉默。
足足過去快兩分鍾，就在王昊想著，自己是不是又說錯什麼，戳中了人家傷疤的時候，她才幽幽開口。
“真想找的話，工作倒是能找到。隻是……我這身子骨不爭氣，太虛了，在廚房裏熬不了那麼久。再一個就是，女孩子在廚房裏，打打下手還行，上炒鍋的話，天然受排斥。”
還有這種說法？
仔細想想，平時對這方麵的信息不怎麼關注，這會兒略微一琢磨，王昊才發現，好像他所聽說過的大大小小的餐館，炒菜的廚子，貌似都是男的。
應該……忙起來的話，確實挺累吧？
也不知道為什麼，雖然程雪所說的兩個理由，表麵上看起來確實沒什麼毛病，但王昊心裏就是隱約的有一種感覺……
這個瘦骨嶙峋的妹子，沒跟自個兒說實話！
她不是找不到廚師的工作，也不是沒有拿下那份工作的手藝，更不是吃不了苦，受不住累。
之所以寧可辛辛苦苦的賣菜維生也不當廚師，這裏頭肯定還有一個更深層次的原因。
隻不過，程雪不說，王昊也不可能把人吊起來嚴刑拷打。
但是……
心裏琢磨了一陣兒，王昊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道：“妹子，如果我要開個飯店的話，你想不想接過去做？”
“啊？”
意外的看著王昊，程雪顯然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王，王哥，你不是說你是大夫嗎？怎麼……怎麼突然會想起來要開飯店？”
對此，王昊很淡定的，大手一揮。
“現在這年頭，幹什麼都是朝多元化發展。娛樂可以有多元化，實業也是可以的嘛。誰說飯店和醫學就沒關係了？我做藥膳不行嗎？”
“這個……”
見程雪還是有點拿不定主意，王昊淡定道：“就你這手藝，不當廚師真是可惜了。你總不可能賣一輩子菜吧？你要是有興趣做的話，等我飯店開起來，你就接過去。如果沒興趣的話，就當我沒提過這個。”
“我……”
原本正吃著肉、扒著飯，忽然覺得程雪發出的聲音有點不對勁兒，王昊抬眼一看才發現，這個非常具有骨感美的妹子，這會兒兩隻眼睛紅彤彤的蒙上了一層水霧。
“哎，你這又是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
微微的別過了頭，程雪呐呐道：“王哥你……你為什麼這麼幫我？”
好煩！
哪兒來這麼多為什麼？
知道啥叫心學不，知行合一你懂不？
沒能力的時候隻能顧自己，有能力的時候，我想幫誰就幫誰！
然而，盡管心裏這麼吐槽著，但話肯定不能這麼說。
王昊擺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故作不耐煩的樣子：“什麼幫不幫的？哎，你可別想太多，我就是有開個飯店做藥膳的想法，現在缺個廚師，看你正好合適。”
“可是我的身體太虛，每天熬十幾個小時……”
“都說了，我是大夫！身子骨虛點兒，有啥可怕的？”
沒好氣兒的朝程雪扔下了一句等著，很快王昊就出了屋，把那罐熬好的湯藥連砂鍋一起端了回來。
用抹布墊著手，把剛剛放溫的藥湯拿醫用紗布過濾掉藥渣碎屑，王昊直接把碗推到了程雪麵前。
“調氣養神湯，滋補身體的，自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