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曉珍見人回來了，關切道：“怎麼樣？”
陳重隻是笑了笑道：“看來我講錯了，有兩種人會被埋沒。”
“哪兩種？”馬曉珍順著問道。
“一種是無能的人，一種就是好人。”
“意思是馬醫生回不來了嗎？”
“會回來，不過不是現在。”
“那你能陪我去看看他嗎？”馬曉珍意識到院長並未給麵子。
“行。”陳重點頭。
一個人在沒有影響力、受到懷疑的時候就是如此，沒人會給好臉色，就別提要求了。
馬向北盡管不得誌，但在普通醫生中還是口碑好的，兩人要了聯係地址就去了。
很難想象一個工作了二十幾年的醫生，居然會住在破舊的筒子樓裏。
這大概是除了棚戶區，最差的地方了，很多城市都拆除了這樣的建築。
生活於此的人，將各種生活用品堆滿了樓道。
有的還在外麵炒著菜，那濃煙味嗆得人直咳嗽。
孩在樓道裏亂跑，不心撞翻了東西，惹來那家人的一陣罵。
兩人提著禮物剛到門口，就聽到裏麵傳出吵鬧與摔東西的聲音。
“馬向北，我真是瞎了眼，跟了你二十幾年，福沒享受到，盡吃苦了！”馬夫人叫道。
馬向北應該在裏頭，但是沒有吭聲。
“你看看醫院比你後來的人，一個個升職加薪不，都還換了大房子，你就那麼害怕收紅包？”馬夫人諷刺。
“我不是害怕，而是不想違反醫德。”馬向北忍不住回應了一句。
“嗬嗬，”馬夫人嘖嘖道，“呀，你馬醫生真是高尚啊，把自己掙得工資也都要貼補給病人，
人家感激你，給你送錦旗，但那管屁用？你兒子以前想買一輛摩托車，都掏不出來那個錢。”
馬向北的聲音有些低沉，似乎有愧疚道：“摩托車也不是必需品，那都是不良年輕人玩的。”
“你別給自己的無能找借口了，摩托車也代表著年輕人的個性，隻是沒買這個嗎？你把你兒子的個性抹殺了！”馬夫人又忍不住大叫。
馬向北又沉默了下去。
“你就是一個窩囊廢，普通的醫生都做不下去，還被下崗了，你兒子都要結婚了，連像樣的婚車都找不到，咱們離婚吧！”馬夫人道。
過了片刻後，馬向北的聲音傳出道：“李蘭，這些年你確實跟著我受苦了，我對不起你，
讓你那麼漂亮的人變成這樣，我也時常感到自責，如果離婚能讓你幸福，那我……同意離婚。”
“你什麼？”李蘭愣了下，隨即哭叫道，“馬向北你還是不是人？講出這樣的話，我辛辛苦苦操持這個家，你到頭來想把我拋棄了？”
盡管李蘭的話讓人聽得無語，但馬曉珍在外麵臉上已經濕了，問道：“我為什麼哭了？”
陳重也感慨道：“這就是愛吧，看起來另類，但生活的本身就是這樣，不會讓你滿意，但你又無法割舍，總有打動人之處。”
“快來快來，馬醫生下崗了，他老婆正在裏頭鬧呢。”
“嗬嗬，看她還炫耀不？二十幾年了連個像樣的職位都沒有。”
“李蘭起初那會還真漂亮，現在都是黃臉婆子了，還敢離婚？”
旁邊迅速圍上來幾個人，並毫無顧忌地嬉笑著。
門霍然打開了，李蘭聽到了門外的聲音，怒聲道：
“你們幾個哪個人沒被我老公看過病？不圖你們回報，你們卻來嘲諷，還有良心嗎？和你們住在一起真是丟人！”
一個女人哼了一聲道：“我們也隻不過了一個事實。”
另一個女人道：“其實我們還沒圖回報呢，馬醫生給我們看病還占了我們的便宜。”
“呦，”第三個馬臉女人道，“嫌住在一起丟人，倒是換個地方住啊，你兒子馬濤結婚還是租的房子，
看看我家那口子，給我們兒子在西環邊上，買了一套一百平米的大房子，這還是貸款早，總共算下來才七十萬，現在起碼值一百萬！”
頭兩個女人一聽這個，那是羨慕不已，紛紛稱讚對方有商業眼光，開始對她巴結起來。
李蘭簡直氣得不行，忽然疑道：“兒子，你不是在排練婚禮嗎？怎麼回來了？”
馬濤長得與馬向北有些相像，都是耿直的模樣，沉悶地講了一句：“不結婚了。”
李蘭一下就著急了，問道：“為什麼不結婚了？你不是很喜歡她嗎？你們兩個都有感情……”
馬濤低著腦袋道：“她媽讓必須買一套房子，讓準備最少是奧迪婚車，還要給三金，這些我都沒有。”
李蘭那個眼淚就嘩嘩地流了出來，她這時也沒有去責怪馬向北，不想給對方壓力。
馬向北吸了一口氣道：“我這就給我以前幫助過的人打電話。”
李蘭伸手攔住了他，她其實尊敬他高尚的品質，如果他打了電話，那意味著她的男人折腰了，這是她不想看到的。
馬濤也哭著道：“爸，其實我從就很恨你，但是長大以後越來越對你尊敬，你不用打，我要靠自己的本事去賺錢買房子娶媳婦。”
“好，有誌氣！”陳重鼓掌道。
那幾個人轉頭看了過來，馬向北驚訝道：“陳醫師，你怎麼來了？”
“王秀敏也是我媽，你救了她，我特意來感恩了。”陳重講道。
馬向北趕緊道：“那是我醫生的職責，還有我要向你聲抱歉，我當眾懷疑你，差點使得那些在搶救的患者死去，你的醫術真是了不起。”
王秀敏見是同行，擦了下眼淚道：“陳先生快請進，家裏別嫌棄。”
“稍等一下，”陳重轉而道，“馬濤，如果有挽救的機會，你願意與你現女友結婚嗎？”
馬濤不明白他問這個做什麼，見是他爸爸都尊敬的人，回答道：“如果有挽救的機會，我當然願意，她並非拜金女，隻是……”
“那就行，”陳重從兜裏掏出一張卡道，“帶她去買一套房子，至於婚車等你結婚那，我會為你準備。”
眾人不禁一驚，上來就送一套房子？這報恩未免給的太多了吧？
馬向北連忙推辭道：“這可使不得，使不得，陳醫師快快收起來。”
陳重淡淡道：“難道馬醫生認為我媽的命不值一套房子的錢？”
馬向北道：“不是這個意思，是我不能收。”
“這並不是讓你在行方便，你知不知道你不收感謝費，其實是一種自私迂腐的行為？”陳重問道。
眾人一愣，就連剛發出嘲笑的三個女人，都是從內心覺得馬向北是偉大的。
馬濤見自己的偶像被批，沉下臉道：“這位先生，我希望你能講出為什麼自私迂腐，否則你必須要道歉！”
馬向北道：“馬濤注意話的態度！”
“沒事。”陳重擺擺手道，“不知你們是否聽過‘子貢贖人’的故事？”
眾人搖了搖頭。
陳重便講道：“在春秋魯國有這樣一條法律，若是在其它國家遇到國人淪為奴隸，把他們贖回來，便可獲得國家的獎勵，
孔子有一個學生名叫子貢，把人從其它國家贖回後，卻高尚地拒絕了國家的獎勵，
孔子卻他錯了，領取獎勵不會有損自己的品格，但不領取，國人就沒人願意贖救自己的同胞了，
同樣他有一個叫子路的學生，救了一個落水的人，那人送給他一頭牛，孔子很高興人們都會去做好事了，
馬醫生，你有高尚的道德我不懷疑，但是你的標準使得人敬而遠之，這就是你在醫院受到排擠的原因，
你要知道自己是個普通人，接受一些別人的感恩，其實也是對自己與周圍人的激勵。”
這詭辯之語使得馬向北沉默不語，懷疑這二十多年來的堅持，難道是一個錯誤？
總之其他人都被服了，那個馬臉女人卻嘲諷道：“還一套房子的錢，裏頭有二十萬塊錢沒，這隻夠戶型的首付錢。”
陳重勾起嘴角，在手機上一操作，將網上銀行賬戶餘額亮了出來道：
“看看是這個卡號嗎？念一念這是多少錢？”
那三個女人將臉貼了過來，本來不屑的神色瞬間直了：“個、十、百、千、萬，十萬、百萬……”
長臉女人驚道：“五百萬？”
“嗬嗬，”陳重淡淡一笑道，“馬濤，拿著它應該能在市中心買一套不錯的房子，可別買在環邊上，讓你嶽母看不起。”
那長臉女人頓時變得臉色通紅，她們一家還是貸款的，而對方為了感恩，直接給予了五百萬。
這有知識就是不一樣，不像他們這些窮打工的，努力了一輩子才攢了個首付。
“這，這也太多了。”李蘭那心髒都砰砰跳著，她無法不心動，但又超出了想象，也覺得剛才打臉那幾個女人很痛快。
陳重笑道：“我到時候還要請馬醫生幫忙，其中一些就算預付了定金了吧。”
馬濤見父母沒再反對，那是一個激動，連連鞠躬道：“謝謝陳先生，謝謝陳先生！”
隨即離開了，他要向自己嶽母證明，他有錢了，可以買大房子了，可以娶她的女兒了。
馬向北問道：“陳醫師，你讓我幫什麼忙？”他決定將自己賣給他了。
“嗬嗬，你不用浮現大義淩然的模樣，是一件讓有能力的好人嶄露頭角的事情。”陳重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