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友誼的小船

秋風蕭瑟,卷起幾片落葉。

石案前,二者悠閑對弈,旁有婢女悉心侍候,遠有壯烈虎賁戍衛其側。

閑適是屬於曹賊的,張邈隻有焦躁。

陳留作為被曹操軍管的兗州第一郡,也是迄今為止唯一的一個郡。他這陳留太守實際所剩下的職權...約等於無。

就連使自家府庫之財勾欄瀟灑兩天,還得事先向曹操彙報。

太守當的這份上,其實張邈早不想幹了。

可惜...

就連罷官之請,曹操都不許。

美其名曰:非奪友城,暫駐而已,孟卓勿憂。

張邈可太了解這個發小了。

得勢的曹操比不得勢的曹操難對付多了。

不得勢的曹操,起碼不要臉的夠直白。想要什麼,隨便找個借口就直接動手搶了。

得勢的曹操不一樣,雖然同樣不要臉,但既矯情又隱晦。既要占名,又要占利。

現在就是這種情況。

曹操想要陳留,張邈直送白給都不成。

還得說明白為啥陳留非他曹操不可,並且要足夠情真意切,說服他一定收下...

“孟德,邈當真難治一郡之地,你就當憐惜舊友,放邈辭官吧!”

曹操麵色如常,認真觀棋。

隨口道:“孟卓說笑了。操未來前,孟卓大治陳留兩載,不見半分力不從心呐。你放心,操非奪土,隻奉天子詔,剿兗州黃巾。事畢便走,絕不久留。”

張邈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的,難受極了。

他當然知道曹操為何不應。

因為他這跛腳的借口根本糊弄不住天下人,曹操若放他走,便坐實了奪友之土的不義之舉。

可張邈真的想不出來更冠冕堂皇的理由了!

至於放屁般的‘事畢就走,絕不久留’,從旁人嘴裏說出還有三分可信。從曹操嘴裏說出來,聽聽就得了,甚至僅是聽聽都能臭了耳朵!

如果當真如此,黃巾都退了快倆月了,曹賊怎麼不走?

張邈正鬱悶著,忽聞沉悶的腳步響起。

“主公,濟北相鮑信引兵而來,城外請見。”

鐵塔般的典韋快步而入,一聲‘主公’又是叫得張邈心碎。

“哦?”曹操心中一喜麵上不顯,裝著一臉疑惑地看向典韋:“可是說錯了?濟北離著陳留可有三百餘裏,允誠不於濟北治民,何故跑來陳留?”

“說是黃巾為禍,勢大難以力敵。”

“操與允誠親厚,其人雖引兵而來,必不加害曹操。打開城門,放濟北軍入城。”

“喏!”

曹操執黑落子。

局定,勝負早分。

隨即摔打著長袖起身,笑迎張邈,語重心長道:“孟卓,黃巾複起,其勢必大呐。”

張邈先是一愣,旋即大喜,連忙裝出一副慌張模樣起身。

拱手道:“邈不善戰,請孟德憐之,允我一家老小奔命去吧!”

“還請孟卓留下手書一封。”

張邈也不多想,隻以為曹操要留下證據,隨手寫下‘托付陳留’字樣的書信。

曹操貼身收好信箋。

“罷了,操這便上表天子,請封孟卓為光祿大夫。”

張邈心頭猛跳,當即拒絕道:“孟德!邈與國...董相有隙,先前還曾起兵伐之。若就任,安有命在?”

曹操連連搖頭道:“有操作保,孟卓必無虞也。”

說著,朝遠處許褚招招手:“調二百虎賁,送吾友人入長安。”

張邈大驚失色,眼珠子瞪得溜圓。

這...

這!

這跟他構想得完全不一樣!

他以為曹操隻圖陳留的,所以才借坡下驢,作勢請辭。

因為陳留夾在司隸、豫州、潁川、東郡之間,左邊挨著曹操,右邊受製劉岱,下邊還靠著袁術,待這純屬受夾板氣。

棄了也無甚可惜的。

亂世之中,有兵馬在手,還怕不能東山再起?

可現在!

曹操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分明是要奪他兵權啊!

對!是那封手書!

可惜張邈反應過來得太遲了些,許褚在側,哪裏輪得著他從曹操懷裏搶物。

“賊子安敢!”

許褚悶喝一聲,飛躥上前,單手拿住張邈直接橫過頭頂便往外出。

張邈大急:“孟德!你我自幼為友,安忍如此加害啊!孟德!!!”

曹操撐著脖子喊道:“孟卓放心去享榮華,操必保你富貴安康。亂世人心艱險,孟卓久居之下,恐下場淒慘呐。操這也是為你好。”

“曹操!你無恥!你...”

許褚重重一記手刀擊其後腦,聲音戛然而止。

曹操跟著罵了句:“輕著點,別打壞了摯友。”

說罷,也不多看許褚一眼,掏出懷中信箋拿在手裏彈彈,眉眼之間盡是得色...

如此。

先有張邈識趣既獻兵馬又獻城池,後有鮑信來投,東邊還有黃巾為禍使他占據大義,再有陳叢騎兵兜底。

兗州!囊中物罷了!

驚喜遠未到此為止。

八千濟北軍才入城,曹操還來不及與鮑信把酒言歡,便聞典韋又報。

一將自稱太史慈來投,手持工布以為信物。並攜原北海舊將武安國,引五百強兵共來。

賓主把酒言歡後。

隔天曹操剛整合完陳留兵馬萬五,又聞許褚來報。

己吾人衛茲,原為張邈部將,不願隨入長安,變賣家產資以曹軍五萬金擴充糧草、軍備。

如此。

曹操坐收二部兩萬三千兵馬,又得北海精兵五百。

將增鮑信、太史慈、於禁、武安國、衛茲。

整軍備武三日,浩浩蕩蕩東出陳留。

......

......

與此同時,無鹽城外,遠墜黃巾其後的曹昂卻是一臉糾結相。

“子寧,算算時間兩位將軍該到陳留了吧。”

“咋?”

曹昂深吸口氣,低頭長歎道:“這樣一來,過幾日便要見到父親了吧...”

陳叢叼著根枯草,百無聊賴望天出神。

轉眼就要入冬了,也不知道正旦之前能不能回家過年。

曹昂的真情流露留了個寂寞,不滿低呼道:“子寧!”

“見就見著了唄。你爹還能吃了你不成?”

“你說...昂如此跳脫,會不會引得父親不喜?”

陳叢吐了枯草,認真點頭道:“那是必然的。”

“啊?”

“啊什麼啊?你光記著替你爺納妾,都不知道給你老子挑幾個美婦?要我是你老子,我也抽你。”

曹昂:...

恰此時,遠處城門又啟。

陳叢迅速脫了盔甲,撈起塊破舊的黃布沾著土灰、泥血就往單衣上擦,又往絕影身上擦了點,這才裹在頭上。

“別愣著,跟我走。去太守府給你爹挑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