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寧。”曹容虛弱地喚了聲。
“我在,要看孩子嗎?”陳叢捧著兒子往曹容身邊湊了湊。
剛出生的嬰兒身上胎脂厚厚一層,看著髒兮兮的。被羊水長時間泡過,身上的皮膚又紅又皺。眼睛也睜不開,實在跟可愛沾不上半點關係...
可在母親眼中,他仍是獨一無二的寶貝疙瘩。
曹容虛弱地抬起手觸了觸孩子的小臉蛋。
隨後笑望陳叢,道:“產房汙穢,你莫使旁人為難,快出去吧。”
“好。”
陳叢探頭在曹容額上輕輕碰了碰,旋即抱著孩子轉身出了臥房。
當今時代下,人們認為女子生產是汙穢事,男子見之為不祥,易染血光上身。
陳叢自然不會自以為是地給時人科普什麼後世價值觀。
沒用的屁話說再多,非但不能使人安心,隻會落下心結,在往後的日日夜夜裏翻來覆去地糾結。
捧子入室見妻,是一時激動難自已。
這種時候再強辯強留就是有毛病了。
陳叢才出臥房走兩步,曹昂便急不可耐地撐著脖子往前湊,搖晃著手裏的白玉逗弄小陳牘:“哈哈哈,大外甥,是舅舅。”
還不等陳叢揮手驅趕。
丁夫人率先出手揪住曹昂耳朵將人搡開:“去去去,毛手毛腳的,你會抱孩子嗎?”
旋即轉向陳叢,嗔道:“還有你!哪有單手抱孩的,再給摔著!”
說著伸手接過孩子,抱在懷裏一陣寵溺。
直至陳牘咂咂嘴,大哭出聲。
才不情不願地遞給乳母...
...
九月一過,天氣轉涼。
初為人父滿心喜悅爆棚的陳叢,卻隻混了個陪著男賓喝雞湯的清閑差事。
早早設想好的帶娃生涯,還未正式開啟便已胎死腹中。
在他的構想中。
帶孩子嘛,肯定是又累、又躁的同時充滿父愛與溫馨。
而事實上。
除了降生當天抱過小陳牘一次後,他這當爹的就再也沒有機會好好抱抱自個的嫡長子了。
不是不想,而是真走不脫...
陳叢終究還是低估了作為穩固姻親最重要的紐帶串聯,陳牘降生對於曹、陳、夏侯的重要意義。
同時也低估了這個時代構建在血脈關係之下的恐怖利益網。
陳牘降生當日,譙縣凡曹、夏侯所屬親族,無論旁直,無不攜眷登門持重禮以賀。
曹操不在,男賓自然由陳叢、曹昂招呼。女眷則烏泱泱地往後宅擠著看孩,以及拉著丁夫人、曹容敘話嘮家常親近關係。
再有諸將家眷登門賀之。
款宴七日不歇,還有賓客陸續登門。
陳叢好容易送走打發了譙縣親戚們,潁川陳氏親族又至。
作為當代陳家主陳紀名義上的族弟,陳叢在族內輩分高得離譜。隨著陳紀親至,陳氏宗族之內幾乎能來的都來了,還有很多陳氏姻親亦往譙縣來賀。
拖家帶口連綿不絕。
甚至為保兩地路暢,屯軍許縣的夏侯淵暫停清繳潁川黃巾,提兵相送。
同樣悲催的還有曹昂...
曹與夏侯家的親戚他得招呼,陳叢家的親戚他得陪著招呼,陳叢親戚家的親戚他還得陪著招呼。
偏偏陳叢臉皮厚,收重禮而陪人飲雞湯。他臉薄,與人飲酒...
眾見陳叢飲湯而曹昂飲酒,多與昂飲...
結果陳牘這悲催的親大舅,一次外甥還沒抱上。懷裏揣著塊上好的南陽暖玉,幹揣了半個多月,愣是沒機會送出去。
日日醉飲,都快被酒醃入味了。
若非有華佗醒酒湯藥吊著,非得喝出個好歹不可。
十月初。
曹操暫托夏侯惇代領兗州諸軍事,黃忠輔之,後攜許褚、典韋飛回譙縣。
陳叢以為,曹府的主人回來了,以主宴客怎麼著也輪著曹操去做了吧?
結果倒黴嶽父裝著未歸根本不露頭。
終日扮作家仆模樣成天成宿地圍著外孫逗耍,含飴弄孫好不快活...
延綿歡慶近一個月,往來賓客才逐漸散去。
老父親再見好大兒時。
陳牘身上的胎脂早已褪去,皮膚上的紅皺亦褪去,露出熟蛋白似的光潔皮膚。時而轉醒時,睜著圓溜溜的小眼睛茫然地打量著陌生的世界。
一個月大的小嬰兒還不會笑,看著呆呆萌萌的煞是可愛。
隻有一點能肯定,這絕對是個會投胎的。
陳叢看準機會,一步上前從曹操手裏奪過兒子,抱在懷裏好好親熱一番。
曹操趕緊追趕起身:“哎!哎!慢著點,你慢著點,莫要弄傷了寅客兒。”
陳叢直接好家夥,這不他兒子嗎?
大名沒自個取也就罷了。旬月不見,這踏馬小名也沒了?
寅客為虎,寅客兒即為虎子。
虎子...虎子?
有點像叫狗...
還不如小犢子好聽來著。
“嶽父,兗州戰事膠著,您這沒事趕緊回吧。大丈夫豈能因私廢公?”
說起戰事,曹操倒是不搶孩子了。
轉問道:“你那青苗演武堂辦得不錯?”
“那可不是我辦的,子修牽頭,您是校長,女婿不過區區一個武課教習罷了。”
“能統軍否?”
陳叢一愣,抬頭看向曹操:“咋?嶽父有吩咐?”
曹操點頭道:“如能統軍,向北轉入青州驅些黃巾入兗。”
陳叢轉瞬即悟,這曹賊是沒有借口繼續東進了啊。
雖然陳叢近來未觀戰報不知具體,但用腳指頭也能猜到大致脈絡。
黃巾是何?亂民耳。
曹操那邊又是兩萬帶甲,又是兩千虎豹騎壓陣的,用如此強軍剿滅黃巾,無異於高射炮打蚊子。
黃巾隻是弱,又不傻。挨了幾次胖揍還不老實退回青州?
曹操以平定黃巾為由圖謀兗州,若無黃巾為禍兗州,自然也就沒了繼續東進的程序正義。
不過...
“嶽父若驅黃巾,遣華雄攜騎直入青州去驅便是了,犯得著調譙縣兵馬兜圈子嗎?”
“唉!~”曹操長歎口氣:“悔當初不聽子寧之言,未曾早殺陳公台啊!此人本為兗州名仕,今說各方言操多詐,於兗州各地隘口處多設拒馬欄,並使斥候多加防範陳留一地。為父一動,兗地諸侯具知矣。”
陳叢沒好氣道:“那婿便聽不懂了。如此形勢下,您這到底是令青苗幼將行險事,還是差使我這初為人父的倒黴女婿掛將策應?”
曹操倒也光棍,小九九被戳穿後直接攤牌了,拱手:“有勞子寧了。”
“嶽父,時至今日,我這才第二次抱兒子!您這好,回來逗夠了外孫,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讓我去打仗?!”
“非是為操,子寧多取功勞,也好早日受封萬戶侯,傳爵寅客兒嘛。”
“嘿?~那您這大外孫還怪會吃現成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