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軍營。
“啟稟將軍,賊軍正在洛水下遊平緩處結網。”
夜黑月明妖風大,正適合劫營!
李傕擺擺手:“無須理會,傳令下去,今夜和甲帶刀而眠,但聞鼓響盞茶不出者,斬!”
“喏。”
牛輔望著斥候出去的背影,不自覺抱緊懷中泰阿。
“稚然啊,你是說今夜賊軍會來劫營?”
李傕上下審視牛輔,道:“牛將軍的佩劍不錯,不會是想....”
牛輔頓時來了脾氣,論軍中威望他確實不及李傕,但這並不代表會怕了這個主將。
他就抱著泰阿,李傕又敢如何?
當即冷笑道:“嶽父見我無劍故贈,稚然喜歡?”
“不敢....”
李傕碰了個軟釘子,也不揶揄了。
正色道:“今夜若有戰事,阿輔隻管領軍向前,對衝過後直擊賊軍大營,些許雜兵擋在壺口自有本將軍料理。”
盟軍想劫營,李傕打著同樣的主意。
可惜....
對麵十三人,一水的猛人,就沒一個怕的。
而他身邊,隻是個怕死的庸才。
明明引出隻要對方騎兵劫營,萬餘西涼鐵騎衝進敵方大營就跟砍瓜切菜般簡單,要戰要走全憑心意。甚至隻要縱火焚營,一旦引燃了糧草輜重,賊軍難以為繼必然退兵。
潑天的大功在牛輔聽起來就兩字:送死。
特別是在李傕專門提了一嘴‘泰阿’後,那種感覺更強烈了。
守著壺口戰事不利往西跑就行了,深入敵營萬一李傕後退,他豈不成了困獸?
“要去你去,我領三千飛熊對敵!”
“你!”李傕強壓著怒火:“阿輔不曾統領飛熊,諸多不便。”
“我未統領飛熊?”牛輔指著自己的鼻子,氣急敗壞道:“那樊稠統領過?你若不肯便是心虛,陰私欲加害於我!現在我就追上嶽父告你一狀。”
李儒為何料定李傕大概率沒了?
因就在這牛輔身上。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有一個貪生怕死,又背景極硬的副將掣肘,李傕能活下去難度堪稱奇跡。
隻不過連李儒都未料到,僅過一夜二人便鬧了嫌隙。
此時李傕恨得咬牙,甚至動了陣前斬將的心思。
想起董卓那副偏私模樣,隻得打碎門牙往肚吞。
“成成成!那你切記,務必扼住賊軍西進之勢,待我回轉之前不可退軍半步。”
牛輔立馬變了模樣,喜笑顏開拍得胸脯直響,大聲道:“那是自然!將軍放心!”
有那麼一個瞬間,李傕甚至想過幹脆撤軍得了。
但實在放不下地利優勢,又有潑天大功在前....
打贏了盟軍,說不準就是萬戶侯....
“好,那你一定記住,斷斷不可後退!”
“喏!!!”
...
另一邊。
將最後一個許褚拽過河,陳叢也累個夠嗆,躺在地上吐出幾口河水,大口喘著粗氣。
十三個人,拋開他剩十二個,結果就孫策一個會水的。
一個個膀大腰圓的,還著甲胄,還帶兵刃,還挎強弓,比死豬還沉。
好在洛水雖急,卻不太寬。
循環往複十一次,總算是初步完成了渡河工作。
許褚也是沾了一身河泥,呸了幾口還挺享受。
一行人大致休整一番,借著月色和河穀密林做掩護,一路向西近二十裏,好容易繞到涼軍大營後方。
再來一遍時,陳叢突然開竅了,左右不過四丈寬的窄口,幹脆將繩頭交給身材相對矮小的樂進,先把樂進丟過對岸,其餘人直接牽繩渡河。
眾人再向東邊折返,摸到涼軍腚後,果然不見斥候巡夜。
“我再重申一遍,一會亂起殺入營中,先奪馬再放火,誰要是搶不到馬,那就腿著去衝鋒。”
眾人低低道了聲‘得令’。便靠在河床矮坡處養精蓄銳。
時近三更,忽聞營中鼓聲大噪。
外麵看不清楚,隻聽轟隆的馬蹄聲漸行漸遠,陳叢眼睛亮了。
“先奪馬,再放火,火勢連天後東邊營寨口集合。目前營中人數不明,都當心點,別死了,散!”
許褚虎吼一聲一馬當先,直勾勾地衝向營寨,迎著寨牆上稀稀拉拉的箭矢也不避讓,任其打在甲胄上‘叮叮’作響,臨近寨門縱身一躍,鐵塔般的身軀頓時撞得木質寨門四分五裂。
其餘人跟著閃進營寨。
李傕為防牛輔有失,特地留了個心眼,硬是從一萬鐵騎中分出兩千守營。
一旦壺口戰事不順,這些人能最快時間馳援過去。
不過人大多聚在東邊,陳叢一行人自西邊殺入,幾乎沒有遇到任何抵抗,稀稀拉拉幾個涼騎根本不夠一眾虎將爭搶。
就連天下無敵陳子寧也隻能拈弓搭箭搶些人頭。
眾人奪了馬,一走一過間將能踹翻的火盆盡數踹翻。
等涼人反應過來有人劫營時,大火已成連天之勢,衝天火光照亮了黑夜,遠遠望去一如天降佛光普度眾生。
陳叢策馬而飛,率先抵達營寨東門,見千餘精騎列陣絲毫不慌,抄著開山大斧衝進人堆。
對他來說,這玩意揮使起來基本沒啥難度。
他本就初步精通斧鉞,以蓋世之力拿斧當刀也不是不行。
然後就是許褚。
這廝最是雞賊。
西涼鐵騎一人三馬,飛熊一人四馬,但出征在外時西涼鐵騎隻架一馬,飛熊則兩馬換乘。
剩下的馬匹都在營寨休憩。
許褚不知從哪撈了根長馬鞭,穿行間但遇驚馬全部向東驅趕,少說趕了兩千多匹,萬馬奔騰之勢一成,連陷陣在前的陳叢都遭了殃。
坐下高頭大馬被烏泱泱的驚馬撞倒在地,若非他就近尋了個觀樓躍上,說不得一並被踏成肉泥。
“許胖!你踏馬要老子死啊!”
許褚大笑道:“哈哈哈,陳子寧,這頭功是某許褚的了,你也得靠邊稍!”
瑪德憨貨。
果然虎逼。
陳叢暗罵一聲,在一眾驚馬末尾生拽出一頭騎上。
旋即便笑了。
馬踏連營,別說,就這氣勢一出,還挺壯觀。
可惜出了營寨東門是一片開闊地帶,馬兒擠馬兒的情況下,再也沒法並攏驅趕。
不然就這陣勢趕去前麵壺口,嚇都能嚇死敵將。
結果許褚過後張飛再來一遍,抄著一杆旌旗作馬鞭,大笑趕馬而來。
可惜營頭的涼騎早成肉泥,萬馬奔騰奔了個寂寞,隻把地上肉泥踏得更加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