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叢回了營帳,吃飽喝足就睡了。
這些天行軍下來,身體上倒是不累,精神上卻很乏了。
這才到酸棗,再到汜水關還不知道是怎樣一幅光景呢。
陳叢算是看出來了。
所謂行軍,人越多走得越慢,走得越慢越累。
眼下一合軍,盟軍林林總總三十餘萬大軍,這要開動起來那就磨蹭吧。
沒個十天八天肯定是到不了汜水關的。
反而是小股部隊急行幾日,略作休整就能調整過來。
陳叢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
忽聞帳外吵鬧。
“許將軍,你不能進去。”
“嘿?陳子寧倒是會擺臭架子。主公軍帳某尚進得,莫非他陳叢比主公還要金貴不成?”
“將軍有令,他睡覺時任何人不得入內,許將軍莫要難為小人。”
“滾開!”
一聲悶響過後許褚輕咦,皺眉看著倒地親兵:“你?是女子?!”
陳十咳出一口血沫爬起身來。
原先她以為能從百十家奴中脫穎而出,就能在軍中有一番作為,如今這等想法何其荒唐可笑。
“許將軍看錯了,軍營重地,隻有軍卒,並無女子。”
許褚不再理她,大步跨進營帳。
陳十再想攔,隻覺五髒翻湧,雙腿灌鉛如重千斤。
三息過後,許褚出來了。
隻不過這一次是被打飛出來的。
龐大的身軀重重砸在地上,帶著地麵都顫了顫。右手捂著眼眶,粗獷的圓餅大臉上帶著三分委屈七分憤怒,衝著帳內咆哮道:“陳叢!你偷襲,你下賤!”
軍帳內,陳叢甩著手腕緩緩跟了出來。
裝模作樣地瞪著陳十,嗔怪道:“你怎麼回事?為何不告訴仲康?本將軍好夢中殺人。”
陳十一愣,她從未聽說過將軍還有這等癖好啊,若真如此,夫人豈不是危險了。
旋即反應過來。
哪有什麼夢中殺人,分明就是將軍替她出氣罷了。
“小人知錯。”
陳叢嘿嘿一笑扶起許褚:“許胖,你看看,這不尷尬了嗎?真不是我想打你,而是我這毛病....也怪這小兵沒長嘴,話都說不清楚,理解理解。”
許褚氣笑了。
正因為他太理解了,所以隻能打碎門牙往肚裏吞。
剛才軍帳中...
陳叢轉身他看到了,陳叢出拳他也看到了,但他還是被打飛了出來。
照實掰扯更丟臉。
還不如順著台階下去,默認了陳叢鬼話,權當自己不察才被打飛。
“罷了,本將軍大度。”
“你不是跟著嶽父開會去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哦對!”許褚一拍腦門想起了正事:“營中來了個黑廝,非說你舉他哥當盟主,現在正在大帳中撒潑,主公令你過去分說清楚。”
一陣小風吹過,陳叢不禁打個冷戰。
張飛二逼如此行事在他意料之內,但劉備不攔著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最奇怪的是....
“盟軍大帳裏那麼多將軍,攔不住一個黑廝?”
“嗨!甭提了,主公不許某動手,其餘諸侯那些個部將,全是酒囊飯袋,不值一提!”
陳叢更迷惑了。
嶽父不許許褚動手?
曹操不是袁紹的小老弟嗎?
看著好大哥受辱不表忠心就罷了,找自己過去解釋什麼?
不過陳叢還是留了個心眼,衝著陳十吩咐道:“去,取本將軍臥虎刀來。”
“喏。”
許褚不解道:“你不是棄刀學槍了?再說,你那刀不是磕壞了?”
“以你的智商,我很難跟你解釋清楚聰明人間的勾心鬥角。”
“呸,裝腔作勢。”
...
二人去到盟軍大帳時。
好幾個部將死豬般的疊成一堆,更多人則是冷眼看戲。
張飛大大咧咧坐在人堆上笑得放肆。
指著眾諸侯鼻子臭罵個不停。
“劉岱狗賊,憑你也配質疑俺哥漢室宗親?呸,什麼玩意!還有你,袁術是吧?哥仨平定黃巾時,你還在你娘大腿裏轉經呢,憑你也敢瞧不起俺哥官小?
要俺說,這滿帳的諸侯,也就俺哥和白馬公孫將軍....還有那刺董的曹操可稱英雄,別個不過爾爾!
不過既然陳叢推舉俺哥做盟主,你兩個也莫爭了,就俺哥吧!”
陳叢下巴頦掉了一地。
聽這意思,劉岱質疑了劉備漢室宗親的身份?
難怪劉備不攔著。
漢室宗親,那可是老劉的根,劉岱敢跳出來質疑,老劉沒跳起來扇他就夠克製的了,又怎麼會攔著張飛立威。
還有這黑臉猛張飛。
這黑廝看似把十八鎮諸侯得罪了一遍,實則不然。
被他重踩兩人一個是劉岱,一個是袁術。
劉岱是兗州刺史,素來與兗州各郡不和,這不屬於個人矛盾,而是政治矛盾。
刺史不同於州牧,州牧是軍政一把抓,妥妥的封疆大吏,土皇帝般的存在。
刺史既不治兵也不治政,隻有監察、節製各郡之權。
沒有人事任免權的弊端就在於:下麵人給你麵子聽你節製你才是上官,下麵人一旦不叼你,你就是個屁。
特別是在董卓把持朝政,政令不出洛陽的大前提下。看劉岱不爽的大有人在。
其中包括陳留太守張邈,包括濟北相鮑信,包括東郡太守喬瑁,還包括山陽太守袁遺。
劉岱如果真能節製動這些人,後來也就不會被黃巾餘孽砍死了。
袁術的政敵倒是沒有那麼多。
但張飛重踩袁術,袁紹肯定暗爽,即便顧忌袁氏顏麵肯定偏幫袁術,但絕對不會把哥仨往死裏踩。
關鍵是這廝還懂拉一批。
公孫瓚和劉備情同兄弟,手握三千白馬義從,在十八鎮諸侯當中名氣一般,但絕對是實力最強的那一小撮。
曹操與公孫瓚恰恰相反,實力雖弱名氣卻大,還揣著矯詔占了大義之名。
要說背後沒人指使,陳叢是萬萬不信的。
曹操看到陳叢進來,擠眉弄眼道:“陳叢!你來說,來前你分明說了,袁本初四世三公,賢名布於四海,可為盟主。如何半路改了主意?”
以翁婿兩個默契程度,陳叢瞬間明悟。
旋即轉頭茫然看向張飛:“你誰啊?”
“嘿?”張飛跳下人堆,指著自己黑臉湊了過去:“俺啊,張飛張翼德!剛才咱才在濟水之側見過。”
“什麼濟水,你認錯人了。”
見陳叢說得篤定,又見其手持長刀,張飛有點不太確定。
“你是不是還有柄長槍?”
陳叢咧嘴笑了,不過不是衝張飛,而是衝著張飛身旁那個身長七尺半、雙臂垂膝的男人。
一字一頓道:“笑話!天下何人不知陳某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