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密謀

眾人離去,曹操抬手揮退周圍婢女,負手行至女人身側。

“動心了?”

蒹葭收回目光,款款施禮:“兄長。”

聲如泉水涓涓細流,清冷不失從容。

如果曹容在此,必定大吃一驚。

在她印象中柔柔弱弱的小綠茶不僅稱他父親‘兄長’,神色間哪有半分柔弱。

“父親那邊如何定論?”

“老爺會留下三萬金資助兄長起兵,隨後變賣家產遷往琅琊避禍。”

曹操冷笑道:“還是一如既往的短視啊。罷了,隨他去吧。你便先在府上住下吧,若有機會我會將你許給子寧。”

“兄長還信不過他?”

曹操斷然搖頭:“我與子寧過命的交情,有何信不過的。”

蒹葭不解:“那為何....”

“哈哈哈,在你心中,為兄便是那般功利之人嗎?”

“蒹葭知錯。”

曹操擺擺手:“自此,你我兄妹兩清,互不相欠。”

說罷,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蒹葭默然。

兩清嗎?

也就是說,這次真的不是利用嗎?

從蒹葭有記憶開始,她便是掖庭的罪奴。曹嵩任大鴻臚時提作舞姬,她也是在那時遇到了曹操。

他許諾作為兄長護她周全,而她報以耳目監視曹嵩的一舉一動。如此已有七載時光。

此時的蒹葭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她很清楚,當初的相互扶持也好,兄妹之稱也罷,全都不過是曹操籠絡人心的托詞罷了。

一個連親爹都要監視的人,怎麼可能會在乎空口白牙隨便喊喊的妹妹。

事實上。

這個心冷如鐵的好兄長一直都在利用她。

而她知道太多曹氏齷齪,也早早料到了自己的結局。

沒想到,就是這個被她視作豺狼的兄長,最後竟會為她鋪下一條坦途。

難道他真的不怕嗎?

朝著曹操離去的方向,蒹葭再施一禮,輕聲呢喃道:“謝過兄...老爺。”

...

曹操心情不錯,悠悠哼著小曲。

論玩弄人心,蒹葭就算再長七年也看不到曹賊尾燈。

他會怕曹氏齷齪?

開玩笑!

他和陳叢之間的齷齪少嗎?

門第造假、假意刺董、剽詩揚名。哪一樁哪一件不比曹氏的齷齪更齷齪十倍百倍。

真幹淨到一塵不染的關係,那叫君子之交淡如水。

他要將蒹葭許給陳叢目的,從來就不是蒹葭以為的監視。

就他翁婿現在的關係,換作猛獸,都能互翻肚皮了,監視個屁啊!

曹操真正的目的其實就是曹容的目的——整肅陳府後宅。

憑曹容那傻到天真的性子,能理得清陳府的後宅?

與其等到以後陳叢女人多了人鬼難分,還不如事先遞把鋒利的刀子過去。

起碼蒹葭有著豐富的鬥爭經驗,是人是鬼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起碼蒹葭能依靠的,隻有曹家。

是,陳叢現在是堅定地選擇了曹容,以後呢?

比起人性,曹操更相信有備無患。

腳步聲響起,仆從來報:“老爺,史阿求見。”

“好,請去書房。”

......

......

傍晚時分。

新人拜過天地,陳叢便隨嶽父一道與往來賓客敬酒。

不過大多數情況下都是曹操在喝,陳叢在看。

就他那點小酒量,敞開了喝,晚上不用入洞房了。

“孟德好福氣,這女婿端是一表人才。”

曹操舉杯相迎:“哈哈哈,王公謬讚。子寧,為父為你引薦,此乃沛國國相,王吉。”

是他!

身長不足七尺,體胖,笑起來像彌勒佛。

陳叢快速記住王吉外貌特征,笑著拱手道:“晚輩陳叢,見過王公。”

“好,好啊!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畫畫轎子人人抬,對於外麵傳得神乎其神的驍勇少年,王吉非但沒有指責對方不喝酒,反而報以最誠摯的笑容。

酒宴上的人很多,翁婿二人未做過多停留,寒暄兩句便去旁處敬酒。

一路走走停停,陳叢倒是見識了以家庭為單位的宗族繁茂。

光曹家的老太爺就來了足足三位,夏侯家兩位。

其下子嗣更是不計其數。

大多數人就是來捧個場,留下禮金打個招呼便離開了。

待賓客散盡。

留到最後的,依舊還是那些以曹操馬首是瞻的小團體。

除哼哈四將外,就剩下了黃忠、許褚、史阿、禰衡、華佗。

迎著眾人臉上的期待,曹操當仁不讓行至主位坐定。

“前日元讓要我拿出個章程來,今日趁著子寧大婚,我便簡單說說。”

“洪願變賣家產,以資兄長起兵!”曹洪第一個跳出來響應。

曹操抬手虛按,止住摩拳擦掌的曹洪。

“國賊亂漢,凡有識之士自當起兵響應河北袁紹。現在咱還需要解決幾個小麻煩,方可高枕無憂。”

“大兄你就說吧,我們全聽你的!”

“但憑明公驅使!”

許褚順勢跳了出來,哐哐哐磕了三個響頭。

重重抱拳道:“曹公真豪傑也,如蒙不棄,願效死力!”

他的邏輯很簡單,曹操能降服凶猛的陳叢,不是真豪傑能是什麼?

“小老兒就是個行腳郎中....”

華佗推脫的話沒說完,便惹來一眾武夫怒目,縮縮脖子忙開口道:“蒙主公不棄,願盡綿薄之力。”

“哈哈哈,好!”

曹操上前先托起許褚,使勁拍拍許褚肚皮,讚道:“仲康壯勇,操甚愛之,得之如高祖得樊噲。”

再扶起華佗:“元化勿慮,先前雖有不實之言,但你這太醫令,操保舉定了。”

二人大喜再拜。

安撫了小圈子內的不穩定因素後,曹操繼續道:“起兵所需兵馬、糧草、武器、甲胄。”

夏侯惇拍拍胸脯:“征集鄉勇之事便交於某。”

曹洪:“餘者交於某,大兄放心。”

曹操頷首,伸出二指。

“其二,放出消息,引豪傑來投。”

史阿出列,拱手:“此事易兒,憑主公時下之名望,天下豪傑必定爭相來投,此事包在史阿身上。”

“操離開洛陽時得天子誅賊密詔。子陵將消息一並放出去。”

“喏。”

“這最有一點嘛,”曹操停頓片刻,道:“沛相王吉出自閹黨,為天下士人所不容。我等欲於此地起兵響應河北袁本初,必定與之交惡。時下新任沛相袁忠便在譙縣,趁此良機誅除閹宦,扶持忠良上位。”

陳叢猛然驚醒。

他終於明白了其中關鍵,是黨爭!

從曹操擔任北部尉,立五色大棒杖殺大太監蹇碩之叔開始,他的意識形態一直在向士族靠攏。

但細分一下,其實閹黨才是曹家的基本盤。

二者之間矛盾不可調和。

所以曹操一早就拉著整個曹家,明確地與閹黨做出切割。